戳我继续看全文

我发现我陷入了死亡循环。

每次死亡后都会在当天清晨六点醒来。

前三次我死于意外:车祸、坠楼、食物中毒。

第四次醒来时,我亲眼看见妻子在咖啡里下毒。

第五次我躲过毒咖啡,却在公司电梯井离奇坠落。

第六次我请假在家,妻子用刀刺穿了我的心脏。

第七次醒来,我彻底崩溃了:「为什么总是今天?」

妻子微笑着递来咖啡:「亲爱的,今天是我们结婚纪念日呀。」

我猛地打翻咖啡,掐住她脖子:「告诉我怎么结束循环!」

她艰难地说:「你…你从没想过…循环的其实是你自己吗?」

---

冷。

一种浸透骨髓的寒意,像手术刀贴着脊椎刮过,猛地将我刺醒。意识从一片粘稠、沉重的虚无里被粗暴地拽了出来,狠狠掼回现实。我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气,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嘶哑的抽吸声。

又是这里。

惨白的天花板,熟悉得令人作呕的纹理。薄薄的晨光,像一层灰扑扑的纱,透过那扇永远擦不干净的百叶窗缝隙,斜斜地切割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几道狭长、冰冷的光带。六点整。床头柜上那只廉价电子钟,猩红的数字无声地跳动着,每一次闪烁都像针扎在我的视网膜上。

第六次了。不,算上刚刚从心脏被冰冷利刃贯穿的剧痛和黑暗中挣脱出来的这一次,是第七次。第七次在这个该死的六点,在这个该死的床上醒来。每一次「醒来」,都伴随着前一次死亡残留的、冰冷黏腻的触感,像一层永远洗不掉的污垢,紧紧裹着灵魂。

第一次,是那辆失控的卡车。巨大的阴影瞬间吞噬了人行道上渺小的我,金属扭曲的尖啸、骨头碎裂的闷响,还有温热的液体喷溅在脸上的感觉,那么真实,真实得此刻胃袋仍在痉挛。

第二次,是写字楼顶那阵该死的「妖风」。身体骤然失重,急速下坠时灌满耳朵的呼啸风声,然后是……砰!世界在剧痛中粉碎成一片漆黑。

第三次,藏在沙拉里的毒素。起初是麻痹,舌头和嘴唇像塞满了棉花,接着是火烧火燎的绞痛从胃部炸开,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视野里的一切都扭曲旋转,最终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前三次,我像个被命运随意拨弄的棋子,懵懂无知地踏入一个又一个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把它们归咎于流年不利的「意外」。

直到第四次醒来。

那次,心脏还在为上一次中毒的痉挛而隐隐抽痛,我挣扎着爬起,鬼使神差地,没有立刻走出卧室。我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将门拉开一条窄缝。目光穿过客厅,精准地投向厨房那个忙碌的、我无比熟悉的背影——我的妻子,林薇。

她背对着我,清晨的光线勾勒着她柔和的轮廓。她拿起那个印着小雏菊的咖啡杯,那是我们蜜月时买的。

然后,她做了一件让我的血液瞬间冻结的事。她的左手极其隐蔽地探入料理台下方的小抽屉—那个通常只放些零碎调料包的抽屉飞快地摸出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棕色玻璃药瓶。她的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停顿,仿佛已经演练过千百遍。

瓶盖被无声拧开,一点细微的白色粉末,像飘落的尘埃,精准地落入了那杯正冒着热气的咖啡里。她用小勺搅动着,动作轻柔优雅,甚至带着一丝…温情?最后,她端起杯子,闻了闻,脸上露出一个近乎满足的微笑,转身向卧室走来。

那一刻,厨房里弥漫的咖啡香,不再是温暖的慰藉,而是剧毒散发出的、令人窒息的甜腻气息。卧室的门在我眼前晃动,仿佛地狱的入口。我死死咬住自己的拳头,才没让那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冲口而出。恐惧像冰水,从头顶浇下,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她?为什么是她?

第五次醒来,带着被毒杀的绝望和妻子微笑的寒意,我像一头受惊的困兽。我拒绝了那杯咖啡,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个还算自然的笑容,说胃不舒服。林薇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讶异,随即被温柔的关切取代:「那喝点温水吧,亲爱的。」她没再坚持,只是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的时间,比往常长了那么零点几秒,像探针轻轻触碰。

我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家,每一步都踏在棉花上。城市的喧嚣扑面而来,车流、人流、刺耳的喇叭声,平时令人烦躁的一切,此刻竟成了某种活着的证明。

我挤进地铁,车厢里浑浊的空气混合着汗味、廉价香水味和早餐的味道,拥挤的人潮推搡着我,我却感到一种病态的安全感—人多的地方,她总不敢乱来吧?我反复检查手机,确认没有任何可疑信息,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一线。只要熬过白天,只要不在家里…我这样想着,踏进了公司那栋冰冷的玻璃幕墙大厦。

电梯门在身后无声滑合,狭小的金属空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数字缓缓跳动:12…...13…...14…...马上就到我的楼层 15 了。

就在数字即将跳到「15」的瞬间,头顶的灯管毫无征兆地「啪」一声爆裂!碎片如雨点般溅落,整个轿厢猛地陷入一片漆黑!紧接着,脚下传来一阵令人心悸的、金属结构扭曲断裂的刺耳呻吟——嘎吱!轰隆!脚下的地板骤然消失!失重感猛地攫住了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急坠!冰冷、坚硬、带着机油和灰尘味道的电梯井壁,在急速下坠的视野里化作一片模糊的、狰狞的黑暗条纹。

最后的意识,是身体狠狠砸在某个坚硬凸起物上时,那令人灵魂出窍的剧痛,以及黑暗中弥漫开来的、浓重的血腥味。她…她的手,怎么可能伸到这里?

第六次,我学乖了。请假,借口是重感冒,高烧不退。电话里,林薇的声音充满担忧:「这么严重?要不我请假回来照顾你?」「不用!」我的拒绝脱口而出,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锐,随即强压下去,尽量让声音显得虚弱无力,「睡一觉就好…真的,你好好上班。」

挂断电话,我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背死死抵着冰冷的门板,心脏狂跳得像要炸开。家里门窗都从里面反锁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像一座临时的堡垒。我甚至抄起了床头柜上那本硬壳精装书,沉甸甸的,勉强算个武器。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爬行。窗外偶尔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模糊的说话声,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每一丝细微的响动——水管里水流的声音、地板木料因温度变化发出的轻微「咔哒」声——都让我像惊弓之鸟般弹跳起来。我竖起耳朵,捕捉着门外的一切。厨房里似乎有轻微的动静?是错觉吗?水龙头滴水?还是…她回来了?恐惧像藤蔓,紧紧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半小时,也许有一个世纪,门外突然响起了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清晰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公寓里如同惊雷!咔哒…门锁被打开了!

我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手脚冰凉。她怎么会有钥匙?她不是去上班了吗?我明明看着她走的!

脚步声,很轻,但异常清晰,一步一步,踩在客厅的木地板上,目标明确地朝卧室靠近。停在了门外。我死死攥着那本硬皮书,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全身的肌肉绷紧得像拉满的弓弦,眼睛死死盯着门把手。

外面静默了几秒钟,仿佛在确认什么。

然后,门把手,开始极其缓慢地转动了。金属部件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

我的心脏骤然停跳!

「谁?谁在外面!」我嘶哑地吼出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门外没有任何回答。

下一秒,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开!林薇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可怕,像戴着一张冰冷的面具。她的眼神空洞,直勾勾地盯着我,里面找不到一丝我熟悉的温柔或担忧,只有一种非人的专注和…漠然?她手里握着一把刀——我们家厨房里那把最长的切肉刀!锋利的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幽冷的光。

她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话语,像一部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一步就跨了进来,手臂带着一股决绝的、非人的力量,朝着我的胸口直直刺来!快!太快了!我甚至来不及举起手里的书格挡!

噗嗤!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胆俱裂的钝响。

冰冷的金属,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单薄的睡衣,刺入皮肉,撕裂肌肉,精准地楔入了跳动的心脏!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炸开,淹没了所有感官。力量像被瞬间抽空,沉重的精装书脱手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我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只露出的一小截刀柄,以及迅速在睡衣布料上洇开的一大片、不断扩大的、温热粘稠的深红色。

林薇的脸近在咫尺。她看着我,看着自己亲手刺入的刀,脸上那层冰冷的面具终于碎裂了。不是惊慌,不是恐惧,不是悔恨。那是一种…奇异的、混合着狂热探究和一丝疲惫的复杂神情,仿佛一个科学家终于得到了等待已久的实验数据。她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声音也没发出。

视野开始模糊、旋转、变暗。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直达灵魂深处的寒冷。身体不受控制地软倒。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我最后看到的,是林薇俯视着我的眼睛。那双曾经盛满爱意的眸子里,此刻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绝望的虚无。意识沉沦,坠入冰冷的深渊。又是她。永远是她。

第七次。

冰冷的触感再次从四肢百骸褪去,意识被粗暴地从无边的黑暗和剧痛中打捞出来,狠狠按回这具熟悉的躯壳。我猛地睁开眼,如同溺水者浮出水面,肺部剧烈地痉挛,大口大口地吸入带着灰尘味道的空气。眼前依旧是那片惨白的天花板,那些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纹理。百叶窗缝隙透进来的灰白光线,切割着地板,冰冷而死寂。

六点整。

猩红的电子数字,像凝固的、嘲讽的血滴。

「嗬…嗬嗬…」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野兽般的嘶鸣。全身的每一块骨头,每一寸肌肉,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都在疯狂地战栗。前六次死亡累积的恐惧、剧痛、背叛、绝望,如同无数只冰冷滑腻的手,从意识的深渊里伸出来,死死攥住了我的心脏,疯狂地撕扯、挤压。头颅里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搅动,痛得我眼前发黑,几乎要呕吐出来。

崩溃了。

堤坝彻底崩塌。积蓄了七次轮回的、足以毁灭一切的洪流,冲垮了所有理智的防线。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双手死死揪住自己的头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声音嘶哑破裂,充满了非人的痛苦和疯狂:

「啊——!!!为什么!为什么总是今天!为什么总是我!为什么——!!!」

吼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我像一头彻底被逼疯的困兽,在床上蜷缩、翻滚,指甲无意识地在手臂上抓出一道道血痕,仿佛只有这种自残的痛楚才能稍稍缓解灵魂深处那灭顶的绝望。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林薇端着那个印着小雏菊的咖啡杯,出现在门口。她穿着柔软的居家服,头发随意地挽着,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清晨特有的慵懒和温柔。她看着我,看着我状若疯魔的样子,眼中掠过一丝极快、几乎无法捕捉的异样——不是惊讶,不是担忧,更像是一种…了然?一种「果然如此」的平静?

但那丝异样瞬间就被她完美的温柔笑容覆盖了。她步履轻盈地走近,如同之前六次轮回一样,将那个散发着致命香气的咖啡杯递到我面前,声音甜美得如同裹着蜜糖的毒药:

「亲爱的,做噩梦了吗?别怕,喝杯咖啡定定神。」她的目光落在我手臂上新鲜的血痕上,眉头微微蹙起,带着恰到好处的疼惜,「你看你,都抓伤自己了。今天可是我们重要的日子呢。」

重要的日子?

结婚纪念日!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乱疯狂的大脑。一股冰冷的、混杂着极致愤怒和荒谬感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残留的恐惧!前六次的死亡画面——毒咖啡、电梯井的黑暗坠落、胸口冰冷的刀锋——在她此刻温柔的笑容下,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刺眼!

「纪念日?」我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恨意,从齿缝里狠狠挤出,「纪念一次又一次地杀死我吗?!」

在她错愕的目光凝固的瞬间,我积蓄了七次死亡的所有力量,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爆发!手臂带着破风声挥出,不是去接那杯咖啡,而是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砸在那只该死的咖啡杯上!

「哐当——哗啦!」

滚烫的深褐色液体连同碎裂的白瓷片,如同炸开的烟花,四散飞溅!滚烫的咖啡泼溅在她手上、睡衣上,也溅在我赤裸的手臂上,带来一片灼痛。但她手上的红痕和我手臂上的刺痛,此刻都微不足道。巨大的力量让林薇猝不及防,惊叫一声,身体向后踉跄。

我如同扑食的恶虎,借着挥臂的势头,整个人从床上弹起,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疯狂,狠狠扑向了她!身体重重地撞在她身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彻底失去平衡,我们一起向后重重摔倒在地!

砰!

沉闷的撞击声。我沉重的身体死死压住了她。一只膝盖粗暴地顶在她的腹部,压制住她的挣扎。我的双手,带着七次死亡累积的所有怨毒和绝望,如同冰冷的铁钳,死死地、精准地扼住了她纤细脆弱的脖颈!

「呃!」她喉间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脸上温柔的面具瞬间碎裂,被窒息带来的痛苦和惊骇取代。她徒劳地挣扎着,双手拼命地想掰开我的手指,双脚在地上无助地踢蹬。

「告诉我!告诉我怎么结束这个该死的循环!」我俯视着她因缺氧而迅速涨红、扭曲的脸,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低沉、狂暴,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不然我就掐死你!就在这里!就在现在!让你也尝尝死亡的滋味!说!!!」

我的手指像烧红的烙铁,深深陷入她颈部的皮肉里,感受着那脆弱的喉骨在掌下无助地变形,感受着她生命的气息在我指间疯狂流逝。她的挣扎越来越微弱,眼神开始涣散,布满血丝的眼球痛苦地向上翻起。

就在我以为她即将断气,自己也即将被这疯狂的杀意彻底吞噬时,她艰难地、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从被死死扼住的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嘶哑得几乎听不清的音节:

「你......咳咳......你从没想过......循环的......咳咳......其实是你自己......吗?」

轰——!!!

这句话,像一颗无声的炸弹,在我混乱疯狂、被恨意填满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扼住她脖子的双手,如同被无形的电流狠狠击中,力量瞬间溃散。指尖僵硬地松开。狂怒的咆哮卡在喉咙里,变成了一声短促、茫然的抽气。脑子里所有的声音——恨意、恐惧、疯狂——都在这一刻被炸得粉碎,只剩下一片嗡嗡作响、令人窒息的空白。

循环的......是我自己?

什么意思?

巨大的荒谬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才狂暴的杀意。我像个断了线的木偶,身体的力量被瞬间抽空,沉重地从她身上滑落,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床沿。手臂上被咖啡烫到的地方传来阵阵刺痛,手臂上自己抓挠的血痕也在隐隐作痛,但这些痛感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林薇猛地从我身下挣脱出来,狼狈地蜷缩到几步之外的墙角。她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白皙的脖子上赫然印着几道深紫色的、触目惊心的指痕。她捂着脖子,惊魂未定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深深的戒备,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粗重、混乱的喘息声,还有地上那滩狼藉的咖啡渍和破碎的瓷片,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疯狂。

循环的是我?

这个念头像一颗剧毒的种子,一旦落下,就迅速生根发芽,缠绕住我的每一根神经。那些被我刻意忽略的、在死亡间隙闪过的模糊碎片——清晨醒来时那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灵魂被硬塞进躯壳的滞涩感。

每一次死亡前,意识被抽离时那极其短暂的、仿佛置身事外观察自己躯壳的诡异视角;还有林薇在行凶时,那双眼睛里偶尔闪过的、如同观察实验对象般的探究目光……

难道……一个可怕到令灵魂都冻结的猜测,如同冰冷的毒蛇,缓缓爬上我的脊椎。难道林薇并非循环的源头,而是一个……同样被困在其中的玩家?甚至,是一个在无数次循环中,逐渐摸索出「规则」,并试图利用规则来彻底「解决」我这个「故障」的玩家?

这个想法让我不寒而栗。

「咳…咳咳…」林薇的咳嗽声打断了死寂。她挣扎着扶着墙站起来,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随时会爆炸的怪物。她捂着脖子上的淤痕,踉跄着后退一步,声音嘶哑颤抖,带着浓重的恐惧和警告:「沈默…你疯了!你真的疯了!你离我远点!」

她的恐惧如此真实,不似作伪。但这更让我混乱。如果她也是被困者,她为什么要一次次杀我?是为了打破循环?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混乱的思绪如同乱麻。我瘫坐在地上,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房间。床头柜、散落的衣物、翻倒的椅子……最后,我的视线定格在梳妆台角落。那里放着一个深蓝色、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硬皮笔记本,封面上没有任何字迹。它很不起眼,平时就放在那里,我从未留意过。

但此刻,在经历了七次死亡和刚才的疯狂对峙后,一种难以言喻的直觉攫住了我。那本安静躺着的笔记本,仿佛散发着一种阴冷的气息,在无声地召唤。

林薇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当她看到那本笔记本时,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刚才的恐惧瞬间被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绝望的惊慌取代!她失声尖叫起来,声音尖锐得刺破耳膜:「不!沈默!别看!别碰它!!!」

晚了。

她不顾一切地扑过来,想要阻止我,但距离太远。我几乎是凭着本能,身体里爆发出最后一点力气,手脚并用地扑向梳妆台,一把将那本深蓝色的笔记本死死抓在手里!

入手沉重,皮质封面冰凉滑腻。

林薇扑到我面前,脸色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哀求、恐惧和一种…彻底完了的绝望。她徒劳地伸手想抢夺:「还给我!求你!沈默!把它还给我!」

她的反应,如同最强烈的催化剂,彻底点燃了我心中的疑团。我猛地后退,背紧紧抵住冰冷的墙壁,用身体挡住她疯狂的抢夺。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抠进笔记本的硬质封面。

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我猛地翻开了第一页。

映入眼帘的,是林薇娟秀熟悉的字迹,写着一个日期——一年前。正是我们结婚纪念日的前一天。

「X 月 X 日。晴。明天就是我和沈默的纪念日了。准备给他一个惊喜。希望一切顺利。(一个小小的笑脸)」

正常的记录,带着甜蜜的期待。我的心稍稍一沉。

我快速翻动。接下来的几十页,都是些生活琐事的记录,心情随笔,偶尔夹杂着对我的抱怨或关心。字里行间,是一个普通妻子平凡而略带小烦恼的生活。时间跨度大概有几个月。

直到翻到接近中间的位置。

纸张的触感似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字迹,依旧是她熟悉的笔迹,但感觉……变了。少了些圆润流畅,多了一丝僵硬和……刻意?

上面的日期,赫然写着——七天前。正是我第一次「意外」死亡,开始这无尽循环的前一天!

「X 月 X 日。阴。第七次了。还是失败。为什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开篇第一句,就让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沈默…他又『醒』了。像设定好的闹钟,分秒不差。他看起来那么正常,甚至有点迟钝,完全没有之前的记忆。这很好。但…这更让人绝望。每次都是从零开始。我的『实验品』永远无法累积经验值。」

实验品?

这三个字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眼球!我几乎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第一次尝试(车祸):方案执行度完美,但变量 A(路口风速)超出预设,导致撞击角度偏差 0.7 度。目标死亡时间:上午 9:47。判定:失败。原因:不可控外力干扰过大。」

「第二次尝试(坠楼):制造恐慌情绪诱发失足,逻辑可行。但目标在坠落过程中意外抓住了广告牌支架(概率低于 0.3%),延缓坠落速度,导致未当场死亡(送医途中死亡)。死亡时间:下午 2:15。判定:失败。原因:目标个体应激反应超出模型预测。」

「第三次尝试(食物中毒):剂量精确,投放隐蔽。但目标肠胃对毒素的耐受性存在个体差异,死亡过程过于缓慢(耗时 3 小时 17 分),且痛苦反应引发邻居关注(潜在风险)。死亡时间:下午 1:23。判定:失败。原因:生物个体差异及潜在目击风险。」

冰冷、精准、毫无感情的记录。我的每一次死亡,在她笔下,都成了一次需要分析总结的「尝试」和「失败」!字里行间透出的,是极致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科研工作者面对棘手难题时的烦躁和不耐?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手指颤抖着,继续往下翻。

「第四次尝试:方案优化。选择家中密闭环境,减少变量。直接作用于中枢神经的神经毒素,起效快(预估<5 分钟),无痛苦表象。问题:目标在投毒过程中意外『苏醒』?观察到目标在门缝窥视,导致方案被迫中止。判定:重大挫折。需重新评估目标状态。」

原来,第四次我看到的不是幻觉!她看到了我在窥视!所以那次她放弃了投毒,改为后续更极端的方案!

「第五次尝试:利用目标工作环境。方案设计精巧(控制电路故障制造恐慌,同步破坏关键承重结构)。执行顺利。目标确认坠入电梯井底部。死亡时间:上午 10:08。判定:成功!……不!监测信号异常!目标生命体征消失后,『锚点』信号未重置!循环未终止!问题出在哪里?」

「第六次尝试:基于第五次失败,推断目标可能存在某种『绑定』机制,需在『锚点』附近执行终结。方案:强行突破,心脏贯穿。执行过程遭遇目标激烈反抗。确认目标心脏停止跳动。死亡时间:上午 9:35。判定:物理层面成功。……监测……监测信号依旧未重置!『锚点』无反应!为什么?!为什么杀不死他?!循环的核心到底是什么?!

「第七次:目标状态异常!出现严重精神崩溃症状及攻击性行为!危险等级提升至最高!他扼住了我的脖子......他质问我循环......他提到了『循环』!他知道了?不,不可能完全知道......但他察觉到了异常!这是个灾难性的变量!必须......必须在他造成更大破坏前......找到新的解决方案......最后一次机会了......最后一次......」

记录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几行字迹凌乱不堪,充满了歇斯底里的绝望和一种背水一战的疯狂。

我的手指死死抠着笔记本的边缘,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动,凝固成冰,又在瞬间被点燃,烧灼着五脏六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原来......这就是真相。

我不是循环的囚徒。

我是她无数次尝试中,那个该死的、怎么也杀不死的「故障源」!是那个阻挡她脱离这地狱的「障碍」!这无尽的死亡轮回,并非命运的诅咒,而是枕边人为了「解决」我而进行的、冷酷到令人发指的反复实验!

每一次温柔的问候,每一次关切的触碰,每一次纪念日的微笑……都只是她精密计算的一部分,是包裹在糖衣下的砒霜!她不是在循环中陪我挣扎的同伴,她是拿着手术刀,在时间的手术台上对我进行一次次活体解剖的、最冷静也最残忍的刽子手!

「呵......呵呵......」低沉、破碎的笑声不受控制地从我喉咙里滚出来,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异常诡异。我抬起头,视线越过手中这本记录着所有罪恶和绝望的笔记本,看向蜷缩在几步之外墙角的林薇。

她抱着膝盖,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颤抖,脖子上的淤紫指痕清晰得刺眼。她也在看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深入骨髓的恐惧,有秘密被彻底揭穿的绝望,有穷途末路的疯狂,甚至......还有一丝隐藏在最深处的、被逼到绝境的疲惫和茫然?

我们就这样隔着几步的距离,隔着地上狼藉的咖啡渍和碎瓷片,隔着手中这本重如千钧的死亡笔记,无声地对视着。

房间里死一样的寂静。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只有梳妆台上那只廉价的小闹钟,秒针还在不知疲倦地、发出单调而冰冷的「嗒…嗒…嗒…」声,精准地丈量着这令人窒息的对峙。

时间在流逝,向着那个注定的、无数次重复的终点,无可挽回地滑去。

更新时间:2025-06-11 19:48:38

查看完整章节
上一章返回目录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