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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浪裹着沙土往我脸上扑,嗓子眼儿干得冒烟。脚下这片地裂得像龟壳,踩上去硌得脚底板生疼。我左边胳膊拖着五岁的芽儿,她瘦得像根芦苇杆,头歪在我肩上,滚烫的额头贴着我的颈窝。右边手死死拽着七岁的石头,他蔫头耷脑,一步三晃,鼻血干了又流,在嘴唇上结出暗红的痂。

“阿姐……”石头的声音跟蚊子哼似的,“我渴……”

我舔了舔自己同样干裂出血的嘴唇,尝到一股铁锈味。喉咙里火烧火燎,连咽口唾沫都扯着疼。水囊?早空了三天了。包袱里除了几件打满补丁的衣裳,就剩半块硬得能砸死狗的杂粮饼。

逃荒的队伍像条半死不活的长虫,拖拖拉拉往前挪。前后都是灰扑扑的人脸,麻木,绝望。空气里除了尘土,就是一股子若有若无的汗馊和尿臊混合的味儿。

“芽儿,芽儿?”我轻轻晃了晃肩膀上的小身子,心往下沉。芽儿没反应,呼吸又急又浅。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可芽儿……

眼角的酸涩涌上来,又被我死死压回去。哭?眼泪也是水,流不起。

前头路边的沟里,半埋着个什么东西。像是个被遗弃的破包袱,灰扑扑的。逃荒路上,死人常见,丢下的破烂更多。换平时,我眼皮都懒得抬。可今天,鬼使神差地,我拖着沉重的步子,挪了过去。

用脚拨拉了一下。一个破布卷儿,脏得看不出颜色。也许是哪个倒下的人留下的最后一点念想。

石头眼巴巴看着我:“阿姐,吃的?”

“不是吃的。”我哑着嗓子,弯腰,用还能动的那只手费力地把它勾起来。入手有点沉。

刚把破布卷儿拿到手里,脑子里“叮”一声脆响,一个声音毫无预兆地炸开:

【检测到宿主接触‘命运盲盒’载体,系统激活中……】

【绑定成功!‘天赐盲盒’系统为您服务!】

我吓得手一抖,差点把破布卷扔沟里。什么鬼东西?幻听?饿昏头了?

那声音刻板,没有起伏,像个假人:

【新手福利发放:每日可开启基础盲盒三次,物品随机。是否立刻开启今日盲盒?】

开盲盒?我懵了。这荒年饿殍遍地,跟我说开盲盒?开什么玩笑!

【是/否?】那声音催命似的又问了一遍。

石头看我僵着不动,扯了扯我衣角:“阿姐?”

芽儿在我肩头微弱地呻吟了一声。

死马当活马医吧!我在心里吼了一句:“开!”

【开启成功!恭喜宿主获得:玉米须茶包(10g装)1】

啥玩意儿?

我手心一沉,多了一个小小的、硬硬的纸包。低头一看,黄不拉几的纸包,上面印着几个褪色的字:玉米须茶。轻飘飘的,捏着里面是些干草须似的东西。

玉米须?喂牲口的玩意儿?泡水喝?这算什么宝贝?我气得想把纸包砸地上。老天爷玩我呢?

石头凑过来,小鼻子抽了抽:“阿姐,啥啊?香香的……”

香?我狐疑地把纸包凑到鼻子底下。一股极淡的、干燥的植物清香钻进鼻孔。不是粮食的香,但在这满是尘土和绝望的空气里,这股味道像根细针,猛地扎了我一下。

水!这东西要用水泡!

我猛地抬头,目光像刀子一样在队伍里扫。前头,隔了七八个人,牛婶正小心翼翼地捧着她那个宝贝陶罐,小口抿着,盖子捂得严严实实。她男人是村里有名的泥瓦匠,逃出来时家当带得最全,那陶罐里的水,省着喝,总能比别人多撑两天。

芽儿的呼吸更烫了。

我把心一横,拖着弟妹,硬是挤开几个有气无力骂骂咧咧的人,冲到牛婶旁边。

“牛婶!”我嗓子哑得厉害。

牛婶警惕地把陶罐往怀里藏了藏,三角眼斜睨着我:“干啥?穗丫头?”

我把那个小小的玉米须茶包举到她眼前:“婶子,我用这个,换你一口水,成不?就一口!给芽儿润润嘴,她烧得厉害……”

牛婶嗤笑一声,满脸刻薄:“啥破烂玩意儿?几根草根须子就想换我的水?穗丫头,你饿昏头了吧?滚滚滚!”她像赶苍蝇似的挥手。

旁边有人看过来,眼神麻木里带着点看笑话的意思。

石头仰着小脸,带着哭腔:“牛奶奶,求求你……我妹妹快死了……”

牛婶不为所动,反而把陶罐搂得更紧。

我攥紧了手里的纸包,指尖掐得发白。最后一点希望也要被掐灭了吗?

“婶子,”我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反而平静下来,“这不是草根。这是……城里有钱人喝的‘茶’。败火,解暑,金贵着呢。就泡这么一小包,能得一大碗甜水儿,比白水养人。”我豁出去了,开始胡诌。逃荒前,我在镇上财主家帮过短工,听那些丫鬟嚼过舌根,说太太们喝什么茶,金贵。

“甜水儿?”牛婶的三角眼眯了眯,狐疑地在我脸上和纸包上来回扫,“真的?”

“骗你天打雷劈!”我指天发誓,脸不红心不跳,“就换你两口,不,三口水!婶子,芽儿真不行了……你看她……”我把肩上滚烫的芽儿往前送了送。

牛婶皱着眉,看看芽儿烧得通红的小脸,又看看我手里那包“金贵”的草根须子,挣扎了一下。最后,大概是“甜水儿”和“败火解暑”打动了她,也可能是芽儿的样子确实可怜。她极其不情愿地、慢腾腾地掀开了陶罐的盖子,吝啬地往里看了看。

“就三口啊!多了没有!你这破玩意儿要是不顶用,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她恶声恶气地说着,一手护着罐子,一手小心翼翼地从里面舀出小半勺浑浊的水,倒进我急忙伸过去的一个豁口破碗里。

水少得可怜,刚盖住碗底。

“泡啊!愣着干啥?”牛婶催促。

我深吸一口气,撕开那个简陋的纸包。里面果然是一小撮干燥、卷曲、黄绿色的玉米须。我小心地把它们全部抖进那少得可怜的水里。

干枯的玉米须慢慢吸饱了水,舒展开,沉在碗底。水,似乎……变得更浑浊了一点?颜色微微发黄。

“甜水儿呢?”牛婶伸着脖子看,一脸“我就知道是骗人”的鄙夷。

石头也眼巴巴地看着。

我端起碗,凑近闻了闻。一股非常非常淡的、类似干草的清气味,若有若无。我小心地尝了一点点。舌尖只尝到一点点水的湿润,以及一丝丝极其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回甘?也许只是我的幻觉。

“芽儿,喝点水……”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把碗凑到芽儿干裂的嘴边,小心翼翼地倒了一点点进去。

芽儿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我又喂了第二口。

碗里只剩下一点点底子,带着几根泡开的玉米须。我把碗递给眼巴巴的石头:“石头,剩下的,你喝了。”

石头立刻捧过去,咕咚一口就喝光了,还伸出小舌头把碗沿舔了一圈。“阿姐,有点点甜!”他眼睛亮了一下,虽然声音还是哑的。

甜?我心里苦笑。大概是孩子太渴了产生的错觉。但芽儿喝了水,总比没有强。

牛婶一把抢回她的破碗,狐疑地看着我:“甜?屁的甜!穗丫头,你糊弄鬼呢!就这?还金贵茶?”

我抿着嘴没说话,把芽儿往上托了托,准备继续走。不管怎样,芽儿总算喝下去一点水。那包玉米须,权当是……心理安慰吧。

然而,就在我们重新挪动脚步不到半个时辰,肩上芽儿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虽然依旧滚烫,但那种急促得吓人的频率,好像减缓了那么一丝丝?

我心头猛地一跳。是错觉吗?还是那几根不起眼的玉米须……真有点用?

牛婶骂骂咧咧的声音还在后面隐约传来:“……几根烂草根子,骗老娘的水……小贱蹄子……”

我充耳不闻,只是更紧地抱住了肩上的芽儿。不管是不是错觉,那“叮”的一声,那个古怪的“盲盒”,成了我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念头。

夜幕像块巨大的、浸透了墨汁的破布,沉沉地压下来。逃荒的队伍终于在一片相对背风的土坡后面停住,像一群精疲力竭的蚂蚁,各自蜷缩着。没有篝火,太奢侈,只有零星的几点昏黄月光,勉强勾勒出人形的轮廓。

寒意取代了白天的酷热,从四面八方钻进骨头缝里。芽儿在我怀里蜷缩着,依旧滚烫,但呼吸的节奏确实比下午平稳了些。石头靠着我,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鼻血暂时止住了。

冷,饿,还有无边无际的疲惫。肚子里像有只手在使劲掏,空空荡荡,火烧火燎。

那个古怪的声音,那个“盲盒系统”,白天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可手心似乎还残留着那个小纸包的触感,还有玉米须泡水后那点若有似无的回甘(也许是心理作用)。

试试?万一是真的呢?

我在心里默念:“开启今日盲盒。”

【开启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压缩饼干(100g装)1】

手心猛地一沉!一个四四方方、裹着银色锡纸的小方块,凭空出现在我手里!硬邦邦的,沉甸甸的,带着一种陌生的、工业化的触感。

我心脏狂跳,差点叫出声!猛地捂住嘴,手指紧紧攥住那块小方块,冰凉的锡纸硌着掌心,带来无比真实的触感。不是梦!真的不是梦!

我飞快地环顾四周。黑暗里,鼾声、压抑的咳嗽声、孩子的哭闹声断断续续。没人注意我这个角落。我颤抖着手,借着微弱的月光,费力地撕开那层坚韧的锡纸包装。

一股混合着油脂、面粉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甜香的味道,猛地冲进鼻腔!这味道太霸道了,瞬间盖过了周围的尘土和汗馊味。我贪婪地吸了一大口,口水疯狂分泌。

撕开包装,里面是一块淡黄色的、极其密实的方块。我小心翼翼地掰下一小块,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塞进嘴里。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油脂和糖分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炸开!干得掉渣,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饱足感。我甚至来不及细嚼,那小块东西就像有生命一样滑进了喉咙,落进胃里,带来一小团暖意。

“唔……”我满足地、几乎要叹息出声,赶紧捂住嘴。

石头被那细微的动静惊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阿姐……好香……”

我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把剩下的压缩饼干紧紧捂在怀里,警惕地再次扫视黑暗。还好,离我们最近的几个人似乎睡熟了。

“嘘……”我压低声音,凑到石头耳边,用气声说,“别出声。阿姐找到点吃的。”

我把掰下来的那一小块压缩饼干塞进石头手里。石头眼睛瞬间瞪圆了,在黑暗里闪着光。他像只小松鼠,飞快地把饼干塞进嘴里,小腮帮子立刻鼓起来,拼命地嚼,发出细微的“嘎吱”声。幸福的光芒几乎要从他眼睛里溢出来。

我又掰下更小的一块,小心翼翼地喂进怀里芽儿的嘴里。芽儿烧得迷迷糊糊,本能地吮吸着。

“石头,”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这是神仙给咱们的救命粮,谁都不能说!一个字都不能漏!说了,神仙生气,就再也不给了!咱们仨都得饿死!懂吗?”

石头用力点头,小脸绷得紧紧的,把嘴里最后一点饼干渣都舔干净,含糊又郑重地保证:“懂!阿姐!打死也不说!”

看着弟弟懂事的样子,再看看怀里似乎安稳了些的芽儿,我把剩下的大半块压缩饼干小心地用撕下来的锡纸重新包好,紧紧贴肉塞进怀里最深处。冰凉的锡纸贴着皮肤,却像揣着一块滚烫的火炭,是希望,更是沉重的秘密。

肚子里那团小小的暖意扩散开,驱散了些许寒冷和绝望。我搂紧了弟弟妹妹,望着漆黑一片、仿佛没有尽头的荒野。

盲盒……明天,还能开出什么?

天刚蒙蒙亮,灰白的光线勉强刺破黑暗。队伍里已经有人窸窸窣窣地起身,麻木地准备继续这没有尽头的跋涉。

怀里的压缩饼干还在,沉甸甸地贴着心口。芽儿后半夜似乎退了一点点烧,睡得安稳了些。石头也精神了点,虽然小脸依旧蜡黄。

“开启今日盲盒。”我在心里默念,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虔诚和期待。

【开启成功!恭喜宿主获得:普通饮用水(500ml装)1】

一个沉甸甸、冰凉光滑的圆柱体凭空出现在我手里!透明的塑料瓶,里面晃荡着大半瓶清澈透明的水!

水!干净的水!足足有半斤多!

我激动得手指都在抖。昨天那浑浊的、带着土腥味的几口水,和眼前这瓶晶莹剔透的液体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我强忍着立刻拧开灌下去的冲动,飞快地把瓶子塞进包袱里,用破衣服裹了几层。

“石头,快,收拾东西,走了!”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把芽儿背起来。

队伍开始蠕动。太阳还没露头,但那股熟悉的燥热已经在地平线下酝酿。

没走多远,前头忽然一阵骚动。

“水!是水!前面有水沟!”有人嘶哑地喊了一嗓子。

整个死气沉沉的队伍瞬间像被注入了强心针!人群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骚动,争先恐后地向前涌去!哭喊声、推搡声、叫骂声混成一片。

“别挤!踩死人了!”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哪!”

“滚开!让我过去!”

我和石头被裹挟在混乱的人流里,身不由己地往前冲。我死死护住背上的芽儿,石头则紧紧抓住我的衣角,小脸煞白。

终于冲到那条所谓的“水沟”边。哪里是什么沟,就是一片低洼地积了点浑浊的泥汤!水面上漂着枯枝烂叶,颜色发黄发绿,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腥气。

可这点泥汤水,在快渴疯的人眼里,就是琼浆玉液!

人群彻底疯了。不管不顾地扑下去,用手捧,用破碗舀,甚至直接把头埋进去喝!争抢,推搡,咒骂,扭打在一起。浑浊的水花四溅,泥浆糊满了争抢者的脸和衣服。

一个瘦小的男人被后面的人猛地一推,“噗通”一声栽进泥水里,呛得直咳嗽,挣扎着想爬起来,又被无数只抢水的手和脚踩了下去。

“啊——!”凄厉的惨叫划破混乱。

我死死拉着石头,站在混乱边缘,一步也不敢往前。看着那疯狂而绝望的景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怀里那瓶清亮的水,此刻显得如此不真实,又如此沉重。

“阿姐……”石头看着那泥水,又看看我,眼神里全是恐惧和渴望,“我们……喝吗?”

我用力摇头,声音发紧:“不喝!那水不能喝!喝了会生病!”我见过喝了不干净水的人,上吐下泻,最后脱水死在路上。

我拉着石头,背着芽儿,艰难地挤出人群,走到稍远一点的一棵枯树下。树下也蹲着几个人,都是些老弱病残,抢不过那些红了眼的青壮。

牛婶也在,她男人似乎挤进去抢到了一点,正小心地把一个破碗里浑浊的水倒进她的陶罐。牛婶脸上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瞥见我们过来,特别是看到我们干裂的嘴唇和空空的手,三角眼里又浮起那种熟悉的刻薄和优越感。

“哟,穗丫头,没抢着水啊?”她咂咂嘴,故意把陶罐盖子掀开一条缝,让里面浑浊的水晃荡了一下,“啧啧,这水啊,金贵着呢!没点力气,可喝不上热乎的。”她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我昨天给她的那个方向。

我没理她,拉着石头在树下坐下,把芽儿小心地抱在怀里。芽儿被刚才的混乱吵醒了,迷迷糊糊地哼唧:“阿姐……渴……”

牛婶的视线立刻像针一样扎过来。

石头紧张地看着我,小手死死抓着我。

我背对着牛婶他们,用身体挡住视线,飞快地从包袱里摸出那瓶水。冰凉的塑料瓶握在手里,是唯一的依靠。我拧开瓶盖。

“滋——”一声轻响,在这死寂的角落里格外清晰。

牛婶倒水的动作猛地顿住了,霍地扭过头。她男人也看了过来。

纯净水特有的、极其细微的、带着点清冽气息的味道,若有若无地飘散开。这味道太干净了,干净得与周围浑浊腥臭的空气格格不入!

我假装没看见他们惊疑不定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把瓶口凑到芽儿嘴边。清澈的水流进芽儿干渴的口中。芽儿立刻贪婪地吮吸起来,发出细微的“咕咚”声。

石头也凑过来,我给他也喂了两小口。

“阿姐……甜……”石头小声说,眼睛亮晶晶的。

我赶紧把盖子拧紧,把瓶子塞回包袱深处。一抬头,对上了牛婶和她男人直勾勾、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目光!

那目光里,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有贪婪,还有一丝……恐惧?

牛婶蹭地一下站起来,几步就冲到我们面前,声音又尖又利,带着破音:“穗丫头!你……你哪来的水?!那瓶子!那是什么?!”

她男人也跟了过来,眼神像钩子一样钉在我的包袱上。

周围几个树下休息的人,也被惊动了,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完了。

“说!哪来的?!”牛婶的声音拔得更高,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是不是偷的?!偷谁的?!”她伸手就要来抓我的包袱!

“我没偷!”我猛地站起身,把包袱紧紧护在身后,声音因为紧张而发抖,但努力挺直了脊背,“这是我……我自己的!”

“你自己的?”牛婶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三角眼瞪得溜圆,声音尖利地划破空气,“逃荒快一个月了!谁家还有这么干净的水?还装在……装在那么怪模怪样的瓶子里!穗丫头,你说实话!是不是昨天拿那破草根子糊弄我,其实自己藏了好东西?!”

她这么一嚷嚷,周围的目光更加灼热了。那些麻木的眼睛里,渐渐燃起一种叫做“怀疑”和“贪婪”的火苗。在生存面前,一点异样都会被无限放大。

“牛婶,你胡说什么!”我气得浑身发抖,“昨天那茶包是换你水的!这水……这水是我……”我卡壳了,怎么说?神仙给的?开盲盒开的?谁信?

“说不出来了吧?”牛婶像是抓住了把柄,更加得意,嗓门更大,“乡亲们看看!邬穗穗这丫头片子!肯定有鬼!指不定是偷了哪个大户人家跑丢的宝贝!藏着干净水不拿出来,看着咱们抢泥汤子喝!心肠歹毒啊!”

“就是!那瓶子怪模怪样的,见都没见过!”

“穗丫头,有水就拿出来大家分分啊!都是一个村的!”

“藏私!自私鬼!”

议论声嗡嗡地响起来,像一群烦人的苍蝇。那些目光,从怀疑变成了指责,甚至带着隐隐的逼迫。

石头吓得躲在我身后,小手冰凉。芽儿也害怕地往我怀里缩。

我死死抱着包袱,像抱着最后的浮木。后背全是冷汗。怎么办?给他们看?瓶子里那点水,够几个人分?一旦开了口子,以后怎么办?怀璧其罪!这个道理我懂。

“我没有偷!这水是我捡的!”我咬着牙,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发颤,“就在昨天那个破包袱里!就这一瓶!没了!”

“捡的?”牛婶嗤笑,一脸不信,“那破包袱我们都看见了,就几件破衣裳!你蒙谁呢!拿出来看看!”她说着又要动手抢。

“住手!”一个略显苍老但还算沉稳的声音响起。

是村里的老木匠,柳爷。他拄着根棍子,带着他同样瘦弱的孙子柳条儿,一直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他威望高,平时话不多,但关键时候说一句,大家还愿意听一听。

“牛大家的,消停点。”柳爷皱着眉,浑浊的眼睛扫过牛婶,又看向我,“穗丫头,你说捡的,那瓶子……能给我老头子看看吗?就看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柳爷的眼神还算平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

我心脏狂跳。给他看?他要是问起来历怎么办?可如果不给,牛婶这关过不去,柳爷这关也过不去。

我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慢慢地把包袱打开,拿出那个只剩下小半瓶水的塑料瓶。

透明的瓶身,奇怪的螺纹盖子,里面晃荡的清澈液体——在灰蒙蒙的清晨光线下,这东西显得如此突兀,如此……不属于这个世界。

“嘶……”周围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柳爷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瓶子,眉头拧成了疙瘩。他伸出手,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瓶子递了过去。

冰凉的塑料瓶落在他粗糙、布满老茧的手里。他翻来覆去地看,对着光看,还用指甲抠了抠瓶盖上的螺纹。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这东西……”柳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疑惑,“不是咱们这儿的东西。”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气氛瞬间变了!不是这儿的东西?那是什么?妖物?邪祟?在迷信和恐惧盛行的乡下,这句话的杀伤力太大了!

人群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看着我和那个瓶子的眼神,充满了惊疑和畏惧。

牛婶更是像抓住了天大的把柄,尖叫起来:“妖物!柳爷都说了!这是妖物!穗丫头身上有邪祟!难怪她昨天拿几根破草根子就能骗我水!难怪她能弄出这种怪水!不能让她跟着咱们!会招灾的!”

“对!邪门儿!”

“赶她走!”

“别连累我们!”

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刚才还指责我自私的人,此刻看向我的眼神只剩下厌恶和恐惧,仿佛我是带来灾祸的瘟神。

柳爷拿着瓶子,眉头紧锁,一时也没说话。他似乎也在犹豫。

我看着那一张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看着牛婶那得意又恶毒的眼神,心一点点沉下去,沉进冰冷的深渊。怀里那点水带来的暖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寒。

“柳爷,”我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干涩,“瓶子是怪,水是干净的。我妹妹喝了,没事。我弟弟喝了,也没事。这水,救了我弟妹的命。我邬穗穗,对天发誓,没偷没抢,没做过半点伤天害理的事!这东西怎么来的,我说不清,但它救了我的家人!”我看向柳爷,眼神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您老见多识广,求您给句话!”

柳爷看看我,又看看瓶子,再看看我怀里烧得小脸通红的芽儿和吓得发抖的石头,沉默了很久。枯树下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终于,他长长叹了口气,把瓶子递还给我,声音低沉:“穗丫头,这东西……太怪了。来历不明,福祸难料。老头子也看不透。”他顿了顿,环视了一圈众人,语气带着疲惫和无奈,“都是一个村子出来的,赶尽杀绝,伤阴鸷。这样吧……”

他看向牛婶和那几个叫嚣得最凶的:“你们也甭喊打喊杀了。穗丫头,你们姐弟三个,别在队伍中间走了。跟着队尾吧,离大家……远点儿。眼不见,心不烦。是福是祸,看老天爷的意思吧。”

这算是……流放?

队尾,意味着吃最厚的尘土,喝最少的水(如果还有水的话),遇到危险(比如流民抢掠)也是首当其冲。但也算是给了条活路,没被当场赶出去。

牛婶显然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还想说什么,被柳爷一个严厉的眼神瞪了回去。

我接过瓶子,冰凉的感觉从指尖蔓延到全身。我看着柳爷,看着周围那些躲闪、畏惧、厌恶的目光,看着牛婶那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好。”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们走队尾。”

我拉着石头,背着芽儿,默默地收拾好那点可怜的家当,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向了那条漫长队伍的最末端。

尘土扑面而来。前面的人离我们很远,仿佛划开了一道无形的鸿沟。

石头小声抽泣起来:“阿姐……他们坏……”

“不怕。”我搂紧了他,也搂紧了怀里的芽儿和那瓶仅剩的水,目光看向前方灰蒙蒙、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头的路。

“阿姐在。”

队伍像一条疲惫不堪的巨蟒,在龟裂的大地上缓慢蠕动。我们被无形的壁垒隔绝在尾巴尖上,每一步都踏在厚厚的尘土里,呛得人直咳嗽。前面队伍扬起的灰土,肆无忌惮地扑过来,很快就把我们仨染成了三个小土人。

芽儿又开始烧起来,小脸通红,在我背上不安地扭动。石头蔫蔫的,拖着步子,时不时干咳两声。

那瓶水,我藏得更深了。每次只敢给芽儿和石头润一点点喉咙。看着水位线一点点下降,心也跟着一点点往下沉。压缩饼干也只剩小半块,硬得像石头,每次只能掰下一点点碎屑。

“开启今日盲盒。”我在心里默念,带着一丝近乎绝望的期盼。

【开启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医用脱脂棉球(50g装)1】

一个鼓鼓囊囊、用透明薄塑料袋密封着的白色棉球包出现在我手里。

棉球?我愣住了。这……能顶饿?能解渴?

巨大的失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那点微弱的希望。我捏着那包柔软却毫无用处的棉球,看着前方无尽的灰黄,第一次对这个“盲盒”系统产生了强烈的怨怼。

就在这时,队伍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更大的骚动,伴随着尖锐的哭喊和惊恐的尖叫!

“啊——!蛇!毒蛇!”

“咬人了!咬到孩子了!”

“快来人啊!救命!”

人群像炸了锅的蚂蚁,惊恐地向后涌!我们这队尾反而被冲得七零八落。

我死死护住弟妹,踮脚往前看。只见前面十几米的地方,人群惊恐地散开一个圈。圈中央,一个妇人抱着个三四岁的孩子瘫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那孩子的小腿裸露着,上面赫然有两个清晰的血点,周围已经迅速红肿起来!

一条灰褐色的、手腕粗细的蛇,正飞快地窜进路边的乱石堆里,消失不见。

“是土蝮蛇!剧毒啊!”有认识的人惊恐地喊。

“完了!这荒郊野岭的,哪找大夫去!”

“被这蛇咬了,大人都不一定扛住,这么小的娃……”

“造孽啊……”

绝望的气氛瞬间笼罩了那片区域。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微弱,小脸开始发青。抱着他的妇人,是村里的李寡妇,此刻已经哭得背过气去,只会死死抱着孩子,眼神空洞。

柳爷拄着棍子赶过去,看了一眼孩子的伤口,脸色也变了,沉重地摇头叹气。牛婶挤在人群里,脸上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甚至还撇了撇嘴。

没人有药。没人懂治蛇毒。除了等死,似乎没有第二条路。

我看着那孩子迅速青紫的小脸,听着李寡妇那撕心裂肺却渐渐微弱的哭声,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那孩子,叫豆子,比石头还小一岁,平时总怯生生地跟在大人后面,见人就躲。

我想起我爹娘死的时候,我和石头芽儿,大概也是这样无助地等着。

我下意识地摸向怀里。那包刚开出来的、被我嫌弃无用的脱脂棉球,正静静地躺着。

棉球……能吸血?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荒谬的念头,猛地撞进我的脑海!以前听村里的赤脚郎中提过一嘴,被毒蛇咬了,最快最土的办法,就是用嘴把毒血吸出来!可吸的人风险太大,容易中毒。用干净的布……或者棉花?吸掉伤口附近的毒血,或许能减缓毒发?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能行吗?万一没用呢?万一弄巧成拙呢?

可看着豆子那越来越青紫的脸,听着李寡妇那渐渐绝望的哭声……再等下去,孩子必死无疑!

“让开!让我试试!”我猛地喊出声,声音因为紧张而发颤。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地看向我。柳爷、牛婶、李寡妇……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这个被赶到队尾的“邪祟”身上。

“穗丫头,你……你能行?”柳爷惊疑不定。

“死丫头片子,你又想搞什么鬼?”牛婶尖声质疑。

我没理他们,抱着芽儿,拉着石头,分开人群冲到李寡妇身边。豆子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了,小腿肿得发亮。

“婶子,信我一次!”我看着李寡妇空洞绝望的眼睛,语气急促但坚定,“我见过郎中处理蛇伤!用干净东西先把毒血吸出来!拖不得!”

李寡妇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死死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抠进我的肉里:“穗丫头!救救豆子!救救他!”

我迅速把芽儿交给旁边的石头:“石头,抱好妹妹!”

然后,我飞快地从怀里掏出那包脱脂棉球!撕开密封塑料袋!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也许是心理作用)飘散出来。

周围响起一片惊呼:“那是什么?”

“又是怪东西!”

“棉花?白得吓人……”

我充耳不闻。时间就是命!我用颤抖的手,抽出几团蓬松雪白的棉球。棉球的触感异常柔软干净,和这肮脏的环境格格不入。

我跪在豆子身边,对着那两个清晰的蛇牙印,用棉球用力地、反复地按压、擦拭!试图吸出伤口附近的污血。

鲜红的血混合着一点可疑的黄色液体被吸到雪白的棉球上,迅速染开。我丢掉染脏的棉球,立刻换上新的,继续按压、吸拭!动作笨拙,甚至有些粗暴。

豆子疼得抽搐了一下。

“你轻点!”有人喊。

我没停手。我知道这很疼,但总比死了强!

一团团染血的棉球被丢在地上。豆子伤口的肿胀似乎……稍微停滞了一点?那可怕的青紫色,好像没有继续往上蔓延得那么快了?

“好像……有点用?”有人小声嘀咕。

“血没那么黑了?”

“穗丫头……真懂这个?”

我顾不上听,全神贯注地重复着按压、吸拭的动作,直到那包棉球用掉了大半,豆子伤口流出的血颜色终于变得鲜红了一些。他青紫的小脸似乎也缓和了一点点,呼吸虽然微弱,但不再像刚才那样断断续续。

我瘫坐在地上,浑身被汗湿透,手臂酸得抬不起来。看着豆子腿上那依旧红肿但不再急速恶化的伤口,心还在怦怦狂跳。

有用?真的有用?

柳爷蹲下身,仔细看了看豆子的伤口,又看了看地上那一团团染血的、异常雪白的棉球,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震惊和复杂的情绪。他抬起头,深深地看着我,那眼神里有探究,有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

李寡妇扑过来,抱着豆子,又哭又笑,对着我就要磕头:“穗丫头!恩人!你是豆子的救命恩人!婶子给你磕头了!”

我赶紧拦住她,累得说不出话。

周围的人群安静了。那些恐惧、厌恶的目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惊疑、好奇,还有一丝……敬畏?

牛婶站在人群外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什么刻薄话,只是眼神复杂地远远看着我,又看看地上那些染血的棉球。

“穗丫头……”柳爷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打破了沉默,“你这……东西,还有吗?豆子这伤……”

我摇摇头,把剩下的小半包棉球递过去:“没了,就这些。柳爷,您看着用吧,隔会儿给他擦擦伤口,保持干净。” 我也不知道后续该怎么处理,只能把知道的这点土办法说出来。

柳爷郑重地接过那小小的、轻飘飘的塑料袋,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队伍重新开始移动。这一次,我们依旧在队尾,但感觉有些不一样了。偶尔有人回头看我,目光不再是纯粹的排斥。李寡妇抱着缓过来一些的豆子,坚持跟在了我们旁边,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依赖。

“阿姐,”石头仰着小脸,小声问我,眼睛里亮亮的,“你刚才……好厉害!”

我摸了摸他的头,没说话。看着怀里依旧昏睡的芽儿,又摸了摸心口藏着的水瓶和压缩饼干。

盲盒……开出的东西,似乎真的不只是为了填饱肚子?那包被我嫌弃的棉球,在关键时刻,竟然救了一条命。

命运,真的像开盲盒一样,捉摸不定。

傍晚扎营的时候,气氛微妙地变了。

我们依旧在远离人群的角落,但李寡妇抱着豆子,坚定地挨着我们坐下。柳爷也拄着棍子,带着孙子柳条儿,默默坐到了我们附近不远的地方,没有靠得很近,但那个距离,已经打破了之前无形的壁垒。

豆子喝了点李寡妇讨来的米汤,虽然虚弱,但小命算是暂时保住了。柳爷用剩下的一点棉球,小心地给他清理着伤口。

“穗丫头,”柳爷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声音低沉,“今天……多谢你了。”

我摇摇头:“柳爷,应该的。”

“你那东西……”他斟酌着字眼,目光复杂地看着我,“还有……水瓶子……到底是……?”

我心头一紧。该来的还是要来。

“柳爷,”我迎上他的目光,决定半真半假,“我说不清。就像那天捡到的破包袱,里面就有那个茶包。这棉球,也是……也是莫名其妙就到我手里的。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这些东西,能救命。” 我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苦涩,“您要是觉得邪门,我们明天……可以离得更远些。”

柳爷没说话,浑浊的眼睛望着跳跃的篝火(远处人群点起的),火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长长叹了口气。

“这世道……什么怪事没有?能活命,就是好东西。”他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自言自语,“穗丫头,你这‘运气’,福祸相依。藏着点,仔细着点用。人心……经不起试探。”

他的话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我心上。我懂他的意思。今天救了豆子,大家看我的眼神变了。但明天呢?如果开不出救命的东西,或者开出了更扎眼的东西呢?牛婶那嫉恨的眼神,我可没忘。

“嗯,我记住了,柳爷。”我低声应道。

夜里,我抱着芽儿和石头,久久不能入睡。柳爷的话在耳边回响。盲盒系统是福,也是悬在头顶的刀。今天用棉球救了人,暂时赢得了喘息。但以后呢?

“开启今日盲盒。”我在心里默念,带着前所未有的谨慎。

【开启成功!恭喜宿主获得:真空包装腊肉(200g装)1】

一块方方正正、油纸包裹、硬邦邦的东西出现在我手里!隔着油纸,一股极其霸道、浓郁的咸香混合着油脂的醇厚气味,猛地钻进我的鼻孔!

腊肉!是肉!

我的肚子立刻不争气地“咕噜”一声巨响!口水疯狂地分泌。逃荒以来,别说肉,连点油星都多久没见过了?这味道简直就是最残酷的诱惑!

我下意识地把它紧紧捂在怀里,心脏狂跳!比上次开出压缩饼干和水还要激动!肉啊!这是实实在在的肉!

可下一秒,柳爷的话如同冰水浇头——藏着点,仔细着点用!

这味道……太霸道了!在这只有饿得咕咕叫和绝望叹息的营地里,这浓郁的肉香就像黑夜里的火把,瞬间就能引来无数饿绿了眼睛的豺狼!

我甚至不敢撕开油纸包装!只是紧紧捂着它,像捂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怎么办?

“阿姐……好香啊……”石头迷迷糊糊地嘟囔,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往我怀里拱。

连芽儿也在睡梦中咂了咂嘴。

我急得冷汗都下来了。这味道根本捂不住!远处已经有人不安地翻了个身,吸着鼻子似乎在疑惑。

情急之下,我摸到包袱里昨天剩下的一点玉米须茶包!也顾不上省了,飞快地撕开,把里面干枯的玉米须一股脑撒在腊肉油纸包周围,又把那包腊肉使劲往玉米须里埋了埋。

干草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玉米清香,总算勉强盖住了那股霸道的肉味。

我松了口气,心还在怦怦跳。看着怀里两个饿得瘦骨嶙峋的弟妹,再看看那包埋在玉米须里的腊肉,一个念头慢慢成形。

天亮拔营,日头依旧毒辣。队伍死气沉沉地挪动。

到了晌午最热的时候,队伍在一片光秃秃的石滩旁停下歇脚。所有人都像被抽干了水的鱼,蔫蔫地瘫在滚烫的石头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观察着牛婶。她离我们不远,靠着块大石头,陶罐紧紧抱在怀里,脸色蜡黄,嘴唇干裂起皮,眼神涣散,显然也到了极限。她男人坐在一边,更是垂着头,只有胸膛微微起伏。

机会来了。

我拉着石头,背着芽儿,走到一个离人群稍远、但牛婶又能看得见的土坡后面。确保周围没人注意,我飞快地从包袱里掏出那包腊肉,撕开油纸包装的一角!

“滋啦……”油纸撕裂的声音轻微,但那浓郁到化不开的咸香肉味,如同炸弹般猛地爆发出来!在燥热的、只有尘土味的空气里,这股味道简直勾魂夺魄!

石头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口水直接流了下来:“肉!阿姐!是肉!”

我赶紧捂住他的嘴:“嘘!小点声!” 我掰下指甲盖那么小的一点点腊肉,塞进石头嘴里,又掰了更小一点喂给芽儿。

石头幸福得眯起眼,小腮帮子鼓动着,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芽儿也砸吧着嘴,无意识地吮吸着那点咸香的滋味。

我迅速把腊肉重新包好,塞回包袱,用身体挡着。但那股浓郁的香味,已经像长了翅膀一样,飘散开去。

果然!

牛婶的鼻子像猎犬一样猛地抽动了几下!她涣散的眼睛瞬间聚焦,爆发出饿狼般贪婪的光!她蹭地站起来,循着味道,直勾勾地就朝我们这边冲了过来!

“穗丫头!”她冲到我们跟前,声音因为激动和饥饿而尖利变形,眼睛死死盯着我的包袱,恨不得用目光把它烧穿,“你……你藏了什么好东西?!肉?!是不是肉?!我闻到了!就是肉味!”

她的声音不小,立刻引来了附近几个同样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人的目光。那些眼神,瞬间变得绿油油的,充满了贪婪和渴望。

我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把包袱紧紧抱在怀里,往后缩:“没……没什么!牛婶你闻错了!”

“放屁!”牛婶激动得唾沫横飞,伸手就来抢我的包袱,“拿出来!我明明闻到了!好香的肉!快拿出来!见者有份!”

“就是!穗丫头,有肉拿出来分分啊!”

“独食难肥!”

“太自私了!”

周围几个人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帮腔,眼神像钩子一样钉在我的包袱上。

我“死死”护住包袱,和牛婶拉扯着,声音带着哭腔:“牛婶!真没有肉!是我……是我昨天捡了块石头,看着像……像腌过的肉石,闻着有点怪味,就……就舔了一下!是石头!是石头!”

“石头?”牛婶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极度的鄙夷和一种“你骗鬼”的愤怒,“放你娘的屁!石头能有肉味?当我三岁小孩?快拿出来!”她力气大,一把将包袱抢了过去!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包袱里不仅有那小块腊肉,还有小半瓶水和一点压缩饼干渣!要是被翻出来……

牛婶迫不及待地撕开我的包袱皮,粗暴地翻找起来!几件破衣服被丢在地上,那个装水的塑料瓶露了出来!

“水!”有人惊呼。

牛婶眼睛更亮了,一把抓起水瓶,拧开盖子就要往嘴里灌!

“别喝!”我尖叫着扑过去,不是为了水,是为了不让她发现瓶子里所剩无几,“那水……那水不干净了!我……我装过脏东西!”

牛婶被我扑得一趔趄,水洒出来一点。她恼怒地瞪着我,又看看瓶子,似乎也闻不到什么异味,但被我一喊,加上之前那“邪祟”的传言,她犹豫了一下,没敢真喝,只是紧紧攥在手里。

她继续翻。终于,她的手碰到了那个油纸包!她脸上瞬间爆发出狂喜!一把抓了出来!

“哈哈!我就知道!”她得意地狂笑,三两下撕开油纸!

那块方方正正、色泽深红、油光发亮、散发着致命诱惑香气的腊肉,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嘶……”周围响起一片整齐的、倒吸冷气的声音!无数道目光瞬间变得赤红!那是肉!真正的、油汪汪的肉!

“我的!是我的!”牛婶像护食的母兽,把腊肉紧紧抱在怀里,警惕地瞪着周围虎视眈眈的人,“是穗丫头给我的!她昨天骗我水,今天拿肉赔我的!是不是穗丫头?”她朝我使眼色,带着威胁。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装作被吓傻了,结结巴巴地说:“是……是……牛婶,肉……肉给你,水……水还我……” 我伸出手,怯怯地去够她手里的水瓶。

牛婶此刻眼里只有那块腊肉,哪里还顾得上半瓶“可能有脏东西”的水?她巴不得甩掉这个麻烦,立刻把水瓶往我怀里一塞:“拿去拿去!破水!” 然后,她抱着那块腊肉,像抱着稀世珍宝,转身就想挤出人群。

“站住!”一个饿得眼窝深陷的汉子拦住了她,声音嘶哑,“牛大家的,见者有份!这么大块肉,你想独吞?”

“就是!分点出来!”

“不分别想走!”

人群瞬间炸了!刚刚还帮腔指责我的人,此刻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抱着肉的牛婶!饥饿和贪婪彻底点燃了他们!推搡,叫骂,争抢!场面瞬间失控!

“滚开!我的肉!”牛婶尖叫着,死死抱住腊肉,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抢啊!”

“给我一点!”

混乱中,不知是谁的手抓到了腊肉的一角,猛地一扯!

“刺啦——!”一大块油亮的腊肉被硬生生撕了下来!

“啊——!我的肉!”牛婶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更多的人扑了上去!像一群饿疯了的鬣狗!

我趁机一把拉过石头和芽儿,抱着失而复得的水瓶,飞快地退出了混乱的中心,躲到了柳爷他们旁边。

柳爷看着那场为了一块肉爆发的、丑陋不堪的争夺,眉头紧锁,重重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看向我,眼神复杂难明,最终什么也没说。

李寡妇抱着豆子,心有余悸地看着那边,小声对我说:“穗丫头,亏得你……”她大概猜到了什么。

我紧紧抱着水瓶,看着牛婶在人群中被推来搡去,头发散乱,脸上被抓出了血痕,怀里死死护着剩下的小半块腊肉,像个疯子一样哭嚎咒骂,而她男人想挤进去帮忙,却被几个红了眼的汉子推倒在地。

混乱持续了好一阵,直到那块腊肉被撕扯得七零八落,被最强壮的几个人瓜分干净,才渐渐平息。地上只剩下一些油纸碎片和零星的一点肉屑,很快被眼疾手快的人捡起来塞进嘴里。

牛婶瘫坐在地上,披头散发,脸上带着血痕和泪痕,怀里只剩下指甲盖大小的一点点肉渣。她失魂落魄地看着,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不知道是心疼肉,还是疼脸上的伤。

她男人鼻青脸肿地爬起来,扶着她,也是一脸晦气。

我默默收回目光,拧开瓶盖,给眼巴巴的石头和芽儿一人喂了一小口清水。

腊肉没了。但水保住了。更重要的是,那块肉像一个烫手的火炭,被牛婶接了过去,也把大部分贪婪的目光和潜在的麻烦,暂时从我们身上引开了。

代价是,牛婶的嫉恨,恐怕已经深入骨髓。

柳爷说得对。福祸相依。

盲盒开出的东西,怎么用,比开出什么,更重要。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在尘土、饥饿和提心吊胆中熬着。

那块腊肉引发的风波渐渐平息,但牛婶看我的眼神,像淬了毒的针,每次扫过来都让我后背发凉。她和几个同样心思活络、手脚不太干净的人,开始有意无意地在我们附近转悠,像在等待猎物的鬣狗。

芽儿反复低烧,石头也总是没精神。那点压缩饼干渣早就吃完了,水也只剩下瓶底浅浅的一层。我每天开盲盒的心,都悬在嗓子眼。

【开启成功!恭喜宿主获得:普通食盐(100g装)1】

一小袋雪白的细盐。在缺盐导致浑身无力、浮肿的逃荒路上,这比金子还金贵。我小心地藏好,每次只在讨来的野菜汤或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糊糊里,偷偷撒上一点点。那点咸味,成了支撑我们走下去的一丝力气。但盐的味道淡,不易察觉,暂时没引来麻烦。

【开启成功!恭喜宿主获得:防风打火机(1支装)1】

一个红色的、沉甸甸的、印着奇怪字母的塑料小方块。我研究了好久,才在柳条儿好奇的注视下,“咔哒”一声按出火苗,点燃了一小堆枯枝。这神奇的一幕让柳条儿瞪大了眼睛,也让远处一直盯着我们的牛婶等人眼神更加闪烁。火种在野外是生存的关键,但这东西太扎眼。我每次用完都深埋起来,轻易不敢再在人前显露。

【开启成功!恭喜宿主获得:……】

日复一日,开出的东西依旧随机。有时是救命的(一小包消炎药粉,救了伤口有点感染的豆子),有时是实用的(一块厚实的塑料布,下雨时成了我们仨和豆子母子的庇护所),有时又是鸡肋(一包五颜六色的橡皮筋)。每一次开启,都伴随着巨大的期待和更深的警惕。柳爷说得对,人心经不起试探。我像走钢丝一样,小心地平衡着“使用”和“隐藏”。

直到那一天。

【开启成功!恭喜宿主获得:老式梅花牌机械手表(银色表带)1】

一块沉甸甸、冰凉凉的金属物件落在我手心。银色(有些磨损发暗)的表链,圆形的表盘,里面还有三根细细的针在“咔哒咔哒”地走着!

手表?!

我头皮瞬间发麻!这东西,别说在逃荒路上,就是在太平年景的乡下,也是稀罕物!是真正的“值钱货”!比之前的塑料瓶、打火机加起来还要扎眼一百倍!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把它死死攥在手心,塞进怀里最深处!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激得我一哆嗦。

完了!这东西要是被人看见……

怕什么来什么。

“穗丫头,藏啥好东西呢?给婶子瞧瞧?”牛婶阴魂不散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窥探欲。

我猛地转身,心脏差点跳出胸腔。牛婶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我身后不远,那双三角眼正死死盯着我塞东西的手,脸上带着一种“终于被我逮到了”的得意狞笑。她旁边还跟着两个平时跟她走得近的妇人,眼神同样贪婪。

“没什么!”我强作镇定,手心全是冷汗,“牛婶你看错了。”

“看错了?”牛婶嗤笑,一步步逼近,“我眼可没瞎!刚才你手里亮闪闪的,是个银圈子吧?还是……金镯子?”她故意提高了音量,引得附近歇脚的人都看了过来。连柳爷也皱着眉看了过来。

“牛婶!你别胡说!”我急了,声音发颤。

“我胡说?”牛婶猛地伸手,猝不及防地抓向我胸口!目标明确,就是那块表!“拿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藏着掖着,肯定不是好来路!”

她的指甲又尖又利,隔着薄薄的破衣服,差点抓到我皮肉!我惊叫一声,拼命护住胸口后退!

“牛大家的!住手!”柳爷厉声喝道,拄着棍子站起来。

但牛婶像是疯魔了,根本不听,红着眼睛又扑上来:“小贱人!肯定偷了值钱东西!拿出来!分给大家!”

另外两个妇人也围了上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伸手就要帮忙。

石头吓得哇哇大哭,芽儿也惊醒了,在我怀里瑟瑟发抖。李寡妇抱着豆子想过来帮我,被一个妇人猛地推倒在地!

混乱一触即发!

就在牛婶的爪子再次要抓到我的瞬间,我怀里那块硬邦邦的手表边缘,硌得我生疼。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脑海!

“好!我给你看!”我猛地大喊一声,后退一步,从怀里掏出了那块手表!高高举起!

银色的(虽然发暗)、带着金属光泽的表盘和表链,在晌午的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那“咔哒咔哒”的走针声,在突然寂静下来的空气里,清晰得诡异!

“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包括扑过来的牛婶和她那两个帮手,都僵在了原地,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我手里那块会自己动的“银圈子”!

“这……这是啥?”有人结结巴巴地问。

“会动!里面针在走!”

“妖怪!又是妖怪!”

“值老钱了吧?我在镇上当铺见过,叫什么……表?”

柳爷也震惊地看着那块表,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牛婶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眼中的贪婪几乎要化为实质!她咽了口唾沫,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穗丫头!这……这宝贝你哪来的?!交出来!这是大家的东西!”

“大家的东西?”我冷笑,豁出去了。我举着手表,目光扫过一张张震惊、贪婪、恐惧的脸,最后定格在牛婶那张因为欲望而扭曲的脸上,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尖锐:

“牛婶!你想要是吧?行!给你!”

在所有人,尤其是牛婶那瞬间迸发出狂喜和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我手臂猛地一抡,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块沉甸甸的手表朝着远离人群、靠近路边一片乱石嶙峋、荆棘丛生的陡坡方向,狠狠地扔了出去!

银光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

“不——!”牛婶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尖叫!她像一头被抢走了幼崽的母兽,不管不顾地朝着手表坠落的方向扑了过去!完全没注意脚下!

噗通!哗啦!

牛婶一头栽进了那片长满尖刺的荆棘丛里!紧接着,脚下一滑,顺着陡坡叽里咕噜地滚了下去!带起一片碎石和尘土!

“啊——!”凄厉的惨叫声从坡下传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鸦雀无声!

那两个帮腔的妇人吓得脸色煞白,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柳爷最先反应过来,拄着棍子走到坡边往下看。坡不算深,但很陡,布满碎石荆棘。牛婶躺在坡底,脸上、手上被划出了许多血道子,衣服也刮破了,正抱着腿哀嚎:“我的腿!我的腿断了!我的表!我的宝贝啊!”

她男人连滚带爬地冲下坡去。

柳爷皱着眉,朝下面喊:“人要紧!先看看人!”

他回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又看看那片荆棘丛生的陡坡,最终深深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人群沉默着。那些贪婪的目光,在牛婶凄惨的下场和我冰冷决绝的眼神面前,终于退缩了,变成了忌惮和一丝恐惧。

李寡妇扶起吓傻了的豆子,默默地走到我身边,紧紧抓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心冰凉,全是汗。

我抱着同样吓呆了的芽儿和石头,胸口剧烈起伏。那块表没了,但压在心头的巨石,仿佛也随着那一扔,暂时卸下了。

代价惨重。但值得。

盲盒开出的东西,果然是福祸相依。而这一次,我用一块“祸”,砸碎了明处的觊觎。

牛婶摔断了腿。

她男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从坡底背上来。她脸上、胳膊上全是血痕,一条腿以怪异的角度弯曲着,疼得脸色惨白,冷汗直流,嘴里却还在神经质地念叨:“我的表……我的宝贝表……”

柳爷找了根稍微直溜点的粗树枝,让人帮忙,用布条简单给她固定了一下断腿。没有药,没有大夫,能不能活下来,能不能不瘸,全看命。

队伍不可能为了她停留。她男人只能背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队伍最后面,每一步都伴随着牛婶杀猪般的嚎叫和咒骂。咒骂我狠毒,咒骂老天不开眼,咒骂所有人见死不救。

她的咒骂声,成了队伍后面最令人烦躁的背景音。但奇怪的是,再也没人附和她,再也没人用那种贪婪的眼神盯着我们。

柳爷私下里对我说:“穗丫头,你……唉。” 他没说下去,但那声叹息里包含了太多。有对我狠绝手段的不赞同,但更多的,是一种对现实的无奈和默许。

我知道,我赌赢了。用一块注定留不住、甚至会招来杀身之祸的手表,换来了暂时的、用血淋淋的教训铸就的安宁。

牛婶的腿伤在高温下很快恶化了。断骨的地方肿得发亮,流出发臭的黄水。她发起了高烧,神志不清,咒骂变成了痛苦的呻吟。她男人也快被拖垮了。

终于,在一个闷热的傍晚,牛婶没了声息。她男人沉默地挖了个浅坑,把她埋在了路边的乱石堆里,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

队伍沉默地经过那个小小的土堆。没人说话。

我拉着石头和芽儿,远远看了一眼那个新堆起的土包,心里没有多少快意,只有一片沉重的冰凉。这就是逃荒路。一条用无数白骨和生命铺就的路。

【开启成功!恭喜宿主获得:速效退烧药(儿童用,草莓味冲剂)3包】

我看着手心里三小包粉红色的冲剂,包装上印着看不懂的字母和一个小熊图案。草莓味?儿童用?

就在昨天,牛婶因为伤口感染高烧不退而死。而今天,我开出了退烧药。

命运这个盲盒,开出的东西,永远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我没动那三包药,只是默默收好。队伍里生病发烧的孩子不止一个,但我不能拿出来。牛婶的死刚过去,任何异动都可能引来新的风波。这药,只能是我们姐弟最后的保命符。

日子在麻木和煎熬中继续。前方终于传来了模糊的好消息:听说再走七八天,就能到青州府的地界了。那里有朝廷设的粥棚,或许……有条活路?

这个消息像微弱的火星,点燃了队伍里残存的希望。人们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生气,脚步也仿佛轻快了一点点。

【开启成功!恭喜宿主获得:……】

希望似乎带来了好运。接下来的盲盒,开出的东西不再那么惊心动魄,却无比实在。

【真空包装大米(500g装)1】

一小袋晶莹剔透的白米!我激动得手都在抖。趁着夜深人静,我们和李寡妇母子、柳爷祖孙,悄悄聚在远离人群的地方。用那个捡来的破陶罐(李寡妇贡献的),舀了点我们省下来、混着柳爷陶罐里最后一点浑浊存水的“混合水”,小心翼翼地煮了一小罐稀得不能再稀的米粥。

那一点点米香,飘散在清冷的夜风里。我们几个围着小火堆(用打火机点的),每人分到浅浅的小半碗米汤。那清汤寡水,却是逃荒以来,尝到的最温暖、最踏实的人间烟火味。石头捧着破碗,小口小口地啜着,幸福得眯起了眼。柳爷捧着碗,看着里面几粒沉底的米,沉默了很久,才慢慢喝下去。

【开启成功!恭喜宿主获得:防风蜡烛(白色)2支】

细长的白色蜡烛。在漆黑的夜里,一点豆大的烛光,驱散了浓稠的黑暗,也驱散了些许心中的恐惧。我们借着这点光,围坐在一起,不说话,只是看着那跳动的火苗,感受着彼此的存在。

【开启成功!恭喜宿主获得:铁质小刀(多功能,带开瓶器)1】

一把巴掌长、沉甸甸、带着锯齿和奇怪钩子的小刀。虽然小,但异常锋利。柳爷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眼中露出赞叹:“好钢口!防身,切东西,都使得!” 这把小刀成了我们这个小团体最珍贵的“公共财产”。

【开启成功!恭喜宿主获得:驱虫药膏(清凉型)1盒】

小小的铁盒,绿色的药膏,散发出浓烈的薄荷和药草混合的刺鼻气味。这东西在蚊虫肆虐的荒野简直是神器!抹一点在裸露的皮肤上,那些恼人的蚊子、小咬立刻退避三舍。连豆子身上被跳蚤咬的包,抹上后也消得快些。李寡妇如获至宝,每次只用指尖蘸一点点。

【开启成功!恭喜宿主获得:普通棉布(米白色,1m1.5m)1块】

一块柔软厚实的棉布!虽然不大,但足够给芽儿和豆子各做一件小小的坎肩,护住前胸后背,夜里也能盖一盖。李寡妇的手很巧,就着烛光,用捡来的针线(之前盲盒开出的杂物里竟然有一小卷线和一个针!),熬了两晚,做出了两件虽然粗糙但暖意融融的小衣服。孩子们穿上时,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属于孩童的纯真笑容。

【开启成功!恭喜宿主获得:维生素C泡腾片(橘子味)1管】

奇怪的塑料管,里面装着橙色的药片。我犹豫了很久,试着拿了一片丢进装水的竹筒里。药片迅速溶解,冒出大量气泡,水变成了诱人的橘黄色,散发出酸酸甜甜的橘子香气!

石头和芽儿的眼睛都直了。我尝了一小口,酸酸甜甜,带着点药味,但在这嘴里淡出鸟的日子,简直是琼浆玉液!我们省着喝,每次只泡半片,分着喝一小口。那点酸甜的味道,像黑暗里的一颗糖,给了我们继续走下去的力气和……一点点虚幻的甜。

日子,似乎在这微小却实在的收获中,有了一点盼头。我们这个小团体——我带着芽儿石头,李寡妇带着豆子,柳爷带着柳条儿——在互相扶持和分享中,艰难却顽强地支撑着。

盲盒开出的东西,依旧随机,但不再有惊雷,更像是一点一滴汇聚起来的涓涓细流,滋养着濒临枯竭的生命。

直到那一天,我们翻过最后一道光秃秃的山梁。

站在山脊上,视野豁然开朗。

前方不再是望不到头的、令人绝望的灰黄。大片大片龟裂的田地尽头,隐约出现了一道蜿蜒的、土黄色的、高大的轮廓!

“城墙!是城墙!”柳爷声音发颤,激动地指着前方,老泪纵横,“青州府!我们到了!我们到了啊!”

“到了!阿姐!我们到了!”石头猛地跳起来,指着前方,激动得小脸通红,声音都劈了叉。

芽儿趴在我背上,也努力地抬起头,懵懂的大眼睛里映着远处的轮廓,小声跟着念:“到……了?”

李寡妇抱着豆子,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点头。

柳条儿扶着爷爷,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属于孩子的雀跃。

希望,从未如此清晰地展现在眼前!像一道光,劈开了笼罩已久的绝望阴云。

整个疲惫不堪、死气沉沉的队伍,瞬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哭声、笑声、嘶喊声交织在一起!人们互相搀扶着,连滚带爬地冲下山坡,朝着那象征着生机的城墙方向奔去!

我们几个也加快了脚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蹦出来!

青州府!真的有活路了!

然而,希望的光芒有多亮,靠近时的阴影就有多深。

当灰头土脸、瘦骨嶙峋的我们终于汇入城门外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灾民队伍时,一颗心又沉了下去。

人!太多了!

城墙高耸,城门紧闭。只在旁边开了个小小的偏门。穿着号褂、手持棍棒的巡防队(大概是府衙的差役)在维持秩序,神情冷漠而疲惫。

城门外,临时搭起了几个巨大的草棚,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粥棚。但排队领粥的队伍,蜿蜒曲折,长得看不到尽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汗臭、尿臊和绝望的气息。哭喊声、争吵声、病弱的呻吟声不绝于耳。

“排队!都排队!挤什么挤!再挤统统滚蛋!”巡防队挥舞着棍棒,凶神恶煞地驱赶着试图往前挤的人群。

“官爷!行行好!我孩子快不行了!给口粥吧!”

“滚开!按规矩来!”

“娘!娘!你在哪啊……”

混乱,拥挤,绝望。

我们被裹挟在庞大的人流里,像几片无助的落叶。柳爷年纪大,差点被挤倒,幸亏柳条儿死死拽着。李寡妇紧紧抱着豆子,吓得脸色发白。我一手拉着石头,一手死死护着背上的芽儿,艰难地在人缝里移动。

“芽儿?芽儿?”我感觉背上的芽儿似乎又烫了起来,小脑袋无力地耷拉在我肩上,呼吸急促。

“阿姐,妹妹又烧了!”石头带着哭腔喊。

我心急如焚!好不容易到了地方,眼看希望就在眼前,芽儿却……

【开启今日盲盒!】我在心里疯狂呐喊。

【开启成功!恭喜宿主获得:褪色镀金凤钗(单支)1】

一支冰凉的、沉甸甸的、做工还算精巧但明显有些年头、金漆斑驳的凤钗,落在我手心。钗头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镶嵌的“宝石”暗淡无光,像是劣质的玻璃。

金钗?还是褪色的?

我心里一片冰凉。在这人挤人、命都快保不住的灾民堆里,一支假金钗有什么用?能换药吗?能插队吗?

我绝望地看着手里这支华而不实的累赘,又看看背上烧得迷迷糊糊的芽儿,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我淹没。

“让开!让开!巡防队办事!”前方突然一阵更大的骚动。

只见一队穿着整齐号褂、手持水火棍的巡防队员,簇拥着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留着山羊胡、管家模样的人,从城门偏门里走了出来。那管家皱着眉头,用手帕捂着鼻子,一脸嫌恶地扫视着乌泱泱的灾民。

“王管事,您看,这人实在太多了,粥棚那边……”一个巡防队的头目点头哈腰地对着那管家说话。

王管事不耐烦地摆摆手:“府尊大人心善,开了粥棚已是仁至义尽!你们维持好秩序就行!挤死了也是他们命不好!”他声音尖细,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冷漠,“对了,夫人交代了,要寻几个手脚还算利索、模样周正点的丫头进府里帮忙浆洗,算是给她们一条活路。你们留意着点,别找那些病病歪歪、歪瓜裂枣的!”

他说着,目光挑剔地在灾民中扫视,像在挑选牲口。

巡防队的头目立刻应声:“是是是!小的们明白!”他转头对手下吆喝:“都听见没?王管事给活路!有适龄丫头的人家,想进府讨口饭吃的,往前站!”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有人犹豫,有人麻木,也有人眼中燃起希望,推着自家面黄肌瘦的女儿往前挤。

“官爷!官爷!我家丫头!十三了,能干!”

“看看我闺女!手脚可麻利了!”

“……”

我听着,看着,心里一片麻木。进府当丫头?浆洗?那和卖身为奴有什么区别?芽儿还小,石头是男孩……等等!

我猛地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那支褪色凤钗!又猛地抬头看向那个捂着鼻子、一脸不耐的王管事!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荒谬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我的脑海!

赌了!

我用尽全身力气,护着背上的芽儿,拉着石头,拼命地往前挤!不顾巡防队的呵斥,不顾周围人的推搡和咒骂!

“让开!让开!我有东西给管事老爷看!”我嘶哑地喊着,声音淹没在嘈杂里。

“挤什么挤!找死啊!”棍棒带着风声砸过来,擦着我的胳膊,火辣辣地疼!

我不管!眼睛里只有那个王管事!

终于,在挨了几下棍棒、衣服被扯破几道口子后,我硬是挤到了最前面!扑通一声跪倒在那个王管事面前几步远的地方,被两个凶神恶煞的巡防队员死死按住肩膀!

“大胆刁民!敢冲撞王管事!”巡防队员怒喝。

王管事吓了一跳,捂着鼻子后退一步,嫌恶地看着我:“哪来的疯婆子!拖下去!”

“管事老爷!我有宝贝!祖传的宝贝!献给您!”我高高举起手里那支在混乱中依旧死死攥着的凤钗!用尽全身力气嘶喊!

“宝贝?”王管事脚步一顿,三角眼眯了起来,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落在我高举的手上。

那支褪色的镀金凤钗,在混乱肮脏的环境中,在周围一片灰败绝望的映衬下,那点残存的金漆和还算精巧的凤凰造型,竟也显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贵气”?

“呈上来。”王管事慢条斯理地说,示意巡防队员。

一个队员粗暴地从我手里夺过凤钗,恭敬地递给王管事。

王管事拿在手里,掂了掂分量(沉甸甸的,是实心的铜胎镀金),又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那斑驳的金漆和暗淡的“宝石”(劣质玻璃),还用指甲抠了抠。

我心里紧张得快窒息了。成败在此一举!

王管事的眉头皱了起来,脸上露出明显的失望和鄙夷:“哼,什么祖传宝贝,一支破铜烂铁镀金的旧钗子罢了!成色差得很!也就这凤凰样子……还勉强算个老物件。”

我的心沉了下去。完了……

“不过嘛……”王管事话锋一转,三角眼扫过我,又扫过我背上烧得迷迷糊糊的芽儿和旁边吓傻了的石头,慢悠悠地说,“看在你一片‘孝心’,想给府里献宝的份上……”他拖长了调子。

我猛地抬头,心脏再次狂跳!

“府里后厨还缺两个烧火的丫头和一个跑腿的小厮。”王管事用手帕擦了擦凤钗,随手递给旁边的随从,“就收下你们姐弟三个吧。进了府,签了活契,管吃住,饿不死你们。”

他像是施舍了天大的恩典,又用手帕捂着鼻子,对巡防队头目吩咐:“记下他们。待会儿领他们从侧门进去,交给后院的张婆子。” 说完,不再看我一眼,转身就往城门里走。

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我!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谢管事老爷!谢管事老爷大恩!”我重重地磕下头去,额头碰到冰冷的泥地,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汹涌而出。是劫后余生的狂喜,也是无尽酸楚的释放。

巡防队员松开了我。我瘫坐在地上,紧紧搂住吓坏了的石头和背上滚烫的芽儿,泣不成声。

“阿姐……我们不走了?”石头懵懂地问。

“不走了……芽儿,石头……咱们……有地方去了……”我哽咽着,语无伦次。

柳爷和李寡妇挤了过来,他们远远看到了刚才的一幕。柳爷的眼神复杂,有欣慰,有担忧,最终化作一声长叹,拍了拍我的肩膀:“穗丫头……进去后,万事小心。”

李寡妇抱着豆子,泪流满面:“穗丫头,你们……你们有活路了!真好!真好!”

我抹着眼泪,用力点头,把怀里仅剩的半管维生素C泡腾片塞给李寡妇:“婶子,这个……泡水喝,有点甜味,给孩子……保重!”又把那个打火机悄悄塞给柳爷:“柳爷,留着……防身,点火。”

柳爷和李寡妇推辞着,最终还是红着眼眶收下了。

巡防队员过来催促:“快点!跟上!”

我最后看了一眼柳爷、李寡妇、豆子和柳条儿,把他们的身影深深印在脑海里。然后,我背起芽儿,拉着石头,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羡慕、嫉妒、麻木)的注视下,跟着巡防队员,走向那扇缓缓打开的、通往未知命运的侧门。

厚重的城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外面震天的喧嚣和无尽的苦难。

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干净得有些不真实。空气里不再是尘土和绝望,而是隐约的饭菜香和……一种属于“秩序”的、略带压抑的气息。

一个穿着干净灰布衣裳、板着脸的张婆子已经在等着了。她上下打量了我们几眼,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我们褴褛的衣衫、枯黄的脸色和满身的尘土,最后定格在我背上昏睡的芽儿身上。

“就是你们仨?”声音又冷又硬,“跟我来。先去浆洗房把自己拾掇干净!这一身味儿,别熏着了主子!”

她把我们带到后院角落一排低矮的平房前。一个巨大的院子,里面架着许多竹竿,晾满了各色衣物。几个同样面黄肌瘦、但穿着统一灰色粗布衣服的丫头正埋头在巨大的木盆边搓洗着堆积如山的衣物,水声哗啦,蒸汽腾腾。

“以后你们就住这屋。”张婆子推开一间散发着霉味、挤着几张破板通铺的小屋门,“先把这身破烂脱了,扔外面!盆里有水,自己打水洗!洗不干净不准出来!半个时辰后,我来领你们去后厨认认地方,学规矩!”

她丢下几句硬邦邦的话,转身就走了。

小屋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劣质皂角和汗味混合的怪味。通铺上只有几张破草席。角落里放着几个半旧的大木盆和一个破木桶。

石头有些害怕地抓紧我的手:“阿姐……这里……”

“别怕,”我安抚地拍拍他,把背上的芽儿小心地放在一张看起来稍微干净点的草席上。芽儿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

水!药!

我冲到屋角的木桶边,里面有小半桶浑浊的水。顾不上干净不干净了,我拿起旁边的破碗舀了一碗,然后飞快地从怀里掏出那三包珍藏的草莓味退烧冲剂!

撕开一包,淡粉色的粉末倒入碗中。一股酸甜的草莓香气瞬间在霉味弥漫的小屋里扩散开来。

“阿姐!好香!”石头惊讶地看着碗里粉色的水。

“给芽儿喝的药。”我小心地搅匀,扶起芽儿,一点点喂她喝下去。芽儿无意识地吞咽着。

喂完药,我把剩下的两包药和那袋珍贵的盐,用一块破布仔细包好,塞进通铺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墙缝里藏好。

然后,我脱下那身几乎成了布条、沾满泥污的破衣服,换上张婆子丢在通铺上的两套同样粗糙但干净的灰色丫头衣服(我和芽儿的),又给石头套上一件灰扑扑的小厮短褂。

冰冷的井水泼在身上,激得我们直哆嗦。我和石头互相帮忙,用粗糙的澡豆(张婆子给的)用力搓洗着身上厚厚的污垢。脏水流了一地。洗去污垢,露出的是更加触目惊心的瘦骨嶙峋和一道道被荆棘、棍棒留下的新旧伤痕。

半个时辰后,张婆子准时出现。看到我们洗干净换上衣服,她脸色稍微好了一点点,但依旧刻薄:“还算有点人样。跟我走!”

后厨大院比浆洗房更热闹。巨大的灶台冒着热气,锅碗瓢盆叮当作响,弥漫着浓郁的油烟和食物混合的复杂气味。切菜的、烧火的、洗碗的、跑腿的……几十号人在里面穿梭忙碌,却井然有序,没人敢大声喧哗。

张婆子把我们领到一个围着油腻围裙、膀大腰圆、一脸横肉的胖厨娘面前:“刘嫂子,新来的。丫头两个,烧火打杂。小子一个,跑腿劈柴。人交给你了,规矩教好,出了岔子唯你是问!”

刘厨娘叉着腰,像座肉山,斜睨着我们,瓮声瓮气:“哟,又送三个吃白饭的?瘦得跟小鸡仔似的,能干什么活儿?”她粗糙的手指戳了戳我的额头,“你!去灶下帮吴婆子烧火!大的带小的那个,”她指指芽儿,“去井边帮张丫头洗碗!小子!”她瞪着石头,“去柴房找老赵头劈柴!今天劈不够两担柴,晚饭就别想吃了!都给我麻利点!偷懒耍滑,仔细你们的皮!”

巨大的压力瞬间笼罩下来。陌生的环境,严苛的规矩,繁重的劳役。

“是,刘婶。”我低着头,拉着还在发烧的芽儿和一脸惶恐的石头,按照指示,走向各自的位置。

烧火的地方在灶房最里面,闷热得像蒸笼。一个佝偻着背、满脸炭灰的吴婆子正费力地往灶膛里塞柴火。看到我来,她浑浊的眼睛抬了抬,没说话,只是示意我坐到旁边一个小板凳上,学着添柴看火。

火苗舔舐着锅底,热浪扑面,烤得人皮肤生疼,汗水瞬间就湿透了刚换的粗布衣服。浓烟呛得我直流眼泪。吴婆子沉默寡言,偶尔指点一两句,声音嘶哑。

另一边,洗碗的地方在院子的角落。几个大木盆里堆着小山一样的油腻碗碟。一个同样瘦小的丫头正埋头苦洗,动作麻利。芽儿被安排在她旁边,负责把洗好的碗用清水过一遍,然后摞起来。芽儿烧还没退,小脸通红,动作慢吞吞的,好几次差点把碗摔了。

“笨手笨脚的!快点!”负责监督的张丫头叉着腰,不耐烦地呵斥。

柴房在更远的角落。石头小小的身子,抱着一把比他矮不了多少的斧头,对着粗大的木柴,一下一下费力地劈着。老赵头是个沉默的老头,只是偶尔看他动作不对,才嘶哑地纠正一句。没几下,石头的手心就磨出了血泡,小脸憋得通红,咬着牙不敢哭。

我坐在灶膛前,感受着火焰的灼热,听着芽儿那边传来的呵斥和石头劈柴时沉闷的“咚、咚”声,心像被放在火上烤。

活契丫头、小厮。管吃住,饿不死。

这就是我们拼尽全力抓住的“活路”。

沉重,压抑,看不到尽头。

盲盒系统……在这里,还能开出“希望”吗?

日子在后厨的油烟、汗水和无尽的劳役中,一天天麻木地重复。

天不亮就要起床,劈柴、担水、生火、洗菜、洗碗、跑腿……直到深夜才能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那间散发着霉味的小通铺。吃的永远是糙米粥、硬窝头和一点不见油星的咸菜,偶尔有点菜帮子汤就是改善。分量?只够吊着命,饿不死而已。

芽儿吃了退烧药,烧退了,但小脸依旧没什么血色,干活时总是慢半拍,没少挨骂挨掐。石头的手心磨破了又结痂,变成厚厚的茧子,小小的身体承担着远超年龄的重活,眼神里属于孩童的光彩一天天黯淡下去。

我每天最期待的时刻,就是夜深人静,确认同屋的其他几个浆洗丫头都睡熟后,在心里默念那句:“开启今日盲盒。”

【开启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劣质针线包(线三色,针两枚)1】

【开启成功!恭喜宿主获得:普通肥皂(黄色,有裂痕)1块】

【开启成功!恭喜宿主获得:……】

开出的东西,大多平平无奇,甚至有些鸡肋。针线包可以用来缝补我们那几件磨得越来越薄的粗布衣服。肥皂虽然劣质有裂痕,但比澡豆好用,洗澡洗衣都干净些。偶尔开出一小包盐,或者一块硬糖,就成了我们姐弟仨黑暗中偷偷分享的一点点甜。

但这些东西,改变不了我们身为最底层奴仆的命运。繁重的劳动、苛刻的管束、时不时挨的打骂,像沉重的磨盘,一点点碾磨着我们的身体和意志。

直到那天下午。

我正埋头在灶膛前添柴,热得头晕眼花。负责炒菜的大师傅忽然骂骂咧咧起来:“妈的!盐罐子见底了!小刘子!死哪去了!快去库房找钱管事领盐!等着下锅呢!”

被叫做小刘子的跑腿小厮苦着脸:“大师傅,钱管事上午去前院回事了,还没回来啊!库房钥匙在他身上!”

“那怎么办?等着喝白水煮菜啊!”大师傅气得把锅铲一摔。

整个后厨都慌了。没盐,这饭还怎么做?

就在这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我心跳加速,假装被烟呛到,咳嗽着弯下腰,飞快地从怀里(衣服内袋)摸出那包我珍藏的、之前盲盒开出的100g食盐!用指甲抠开一点点密封口。

“大师傅……”我怯生生地开口,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等待盐来的后厨里显得格外清晰,“我……我这儿……好像还有点盐……”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我身上!

大师傅两步冲到我面前,像拎小鸡一样把我提溜起来:“盐?你有盐?哪来的?!”

我装作害怕的样子,摊开手心。里面是那个小小的、撕开了一点口子的食盐包装袋,里面装着雪白细腻的盐粒。

“是……是我以前……逃荒路上……省下来的……一直藏着……”我结结巴巴地说。

大师傅一把夺过盐袋,倒了一点在粗大的手指上,舔了舔,眼睛一亮:“好盐!够细够咸!”他立刻把盐袋里的盐全倒进了快见底的盐罐里,刚好铺满罐底,解了燃眉之急!

“好丫头!机灵!”大师傅难得地对我露出了笑容,虽然转瞬即逝,“行了,算你立了一功!今天晚饭,给你加个窝头!”

“谢谢大师傅!”我低着头,心里却松了口气。赌对了!

一个小小的盐包,换来一个额外的窝头。这微不足道的“奖赏”,却像一道微弱的光,照进了这潭死水。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事传到了管事婆子张婆子的耳朵里。

第二天一早,张婆子把我叫到一边,板着脸,但眼神没那么冷了:“听说你昨天解了灶上的急?”

“是……是奴婢碰巧……”我低着头。

“嗯。”张婆子打量了我几眼,“倒是个知道轻重的。以后库房那边要是有东西一时领不出来,或者灶上短了什么应急的调料,你……要是还有‘省下来’的,可以悄悄跟我说一声。明白吗?”

我心头一震!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让我当她的“应急储备”和……“功劳来源”?

“奴婢明白!”我立刻应道,头埋得更低,“奴婢一定尽心!”

张婆子满意地点点头:“嗯,去吧。以后洗碗那边的轻省活,让你妹子少干点,去帮着择菜吧。”这算是变相的照顾了。

“谢张妈妈!”我真心实意地道谢。芽儿终于不用整天泡在冷水里洗碗了!

从那天起,我的日子似乎有了一点点微妙的变化。张婆子对我的态度缓和了些,虽然依旧严厉,但少了些无缘无故的打骂。芽儿被调去择菜,活计轻松了不少。石头在柴房,老赵头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许张婆子打过招呼?),也不再刻意刁难他。

我更加小心地使用着盲盒系统。开出的东西,如果是食物(比如又开出一小包糖,或者一小块风干的肉脯)、调料(一小包花椒,一小块姜),我会在“合适”的时候,“贡献”给张婆子或者灶上,换取一点点实际的便利或“看重”。如果是针头线脑、肥皂之类,就留着自用。

【开启成功!恭喜宿主获得:生锈的铜钱(开元通宝)5枚】

几枚布满绿锈的旧铜钱。我悄悄收好。也许以后能换点东西?

【开启成功!恭喜宿主获得:樟脑丸(驱虫用)*1小袋】

刺鼻的气味。我掰了一小块放在我们通铺的角落,果然,恼人的跳蚤少了很多。同屋的丫头们虽然奇怪,但也没多问,毕竟受益的是大家。

日子,在小心翼翼的经营和盲盒开出的微薄物资支撑下,似乎不再那么完全漆黑一片。我们依旧辛苦,依旧卑微,但至少,芽儿的脸上有了一点血色,石头的手心不再流血,我的脊背,也能在没人的时候,稍微挺直那么一点点。

希望,像石缝里顽强钻出的小草,在沉重的磨盘下,寻找着生长的缝隙。

时间在灶膛的火焰、洗碗的水声和劈柴的闷响中,悄然滑过三年。

芽儿八岁了,依旧瘦小,但眼神里有了活气,择菜的手脚也麻利了许多。石头十岁,个子蹿高了一截,虽然依旧单薄,但长久的劈柴担水,让他胳膊上有了点硬实的肌肉线条,成了柴房老赵头得力的帮手。他脸上的怯懦褪去了不少,多了些属于少年的沉默和坚韧。

我十七了。常年烟熏火燎和繁重的劳役,让我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显老成粗糙,手掌布满老茧,指关节粗大。但眼神深处,那点被苦难磨砺出的光亮,却从未熄灭。

这三年,盲盒系统成了我深埋心底、绝不敢与任何人分享的最大秘密。每日开启,从未间断。开出的东西五花八门,大多依旧是寻常之物,但在后厨这个特定的环境和我日渐精明的“经营”下,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一包偶然开出的、品相不太好的干蘑菇,在我“献”给张婆子后,被她当作自己的“体己”孝敬给了管厨房采买的二管事,换来张婆子对我们姐弟持续一段时间的“特别关照”——伙食里偶尔能多几片油渣。

一小罐开出的、贴着奇怪标签的“浓缩酱油膏”,被我极其小心地稀释后,在一次宴席前大师傅抱怨酱料味道寡淡时,装作无意地“贡献”了一点点。那异常醇厚的鲜味让大师傅惊为天人,破例赏了我一小碗带肉的剩菜。从此,我在灶上烧火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偶尔能接触到一点“核心技术”边缘。

几枚开出的、品相尚可的旧铜钱,被我攒着,在跟着采买婆子出府的机会(极其难得),偷偷在街角小摊上换了一小包真正的饴糖。那甜味,让芽儿和石头开心了好几天。

而开出的那些针线、布头、劣质头油、甚至一小盒胭脂(被我藏得最深),则成了我和同屋浆洗丫头们拉近关系的“硬通货”。在枯燥压抑的奴仆生活中,一点点小的分享,就能换来些许善意和情报。

我们姐弟仨,像三株在砖缝里艰难求生的野草,靠着盲盒系统这点“外挂”和自身的谨小慎微,竟然在这深宅大院的最底层,一点点扎下了根,活了下来,甚至……活出了一点点卑微的“安稳”。

张婆子对我们还算“满意”,特别是芽儿和石头,被她视为“自己人”。芽儿被调去专门负责给管事婆子们浆洗熨烫稍微好点的衣裳,算是“晋升”。石头则被老赵头推荐,跟着府里一个老花匠打下手,学点侍弄花草的手艺,虽然依旧辛苦,但比劈柴有前途。

生活似乎终于有了一丝平稳的轨迹。

直到那天,一个消息像投入死水的巨石,在后院下人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听说了吗?前头出大事了!”

“怎么了怎么了?”

“府尊大人的宝贝儿子,那位小霸王!不知怎的染上了时疫!高热不退,上吐下泻!府里请遍了青州的名医,药灌下去一盆又一盆,就是不见好!听说……听说眼瞅着就不行了!”

“真的假的?那可是府尊大人的命根子啊!”

“千真万确!前院都乱成一锅粥了!夫人哭晕过去好几次!”

“哎哟,这下可了不得!要是小少爷真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这些当下人的……”

恐惧像冰冷的蛇,缠绕上每个人的心头。主子震怒,下人遭殃。这是深宅大院里颠扑不破的铁律。

后厨的气氛也空前紧张。大师傅被叫去前院问话好几次,回来时脸都是白的。给前院小厨房熬的药渣,一筐一筐地倒出来,浓重的苦味弥漫着,压过了油烟。

芽儿和石头也感觉到了不安,做事更加小心翼翼。

我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时疫?高热不退?这症状……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心口——那里贴身藏着最后一样、也是我最不敢动用的“盲盒”物品:三年前开出、一直珍藏至今的三包草莓味儿童退烧冲剂。

这药……对时疫有用吗?能退小少爷的高热吗?

一个极其大胆、又极其危险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像黑暗中摇曳的鬼火。

如果……如果我把药献上去……

如果……如果药有效,救了小少爷……

那等待我们的,会是滔天的富贵?还是……灭顶的灾祸?

府尊大人。那是高高在上、掌握着我们生杀予夺大权的青天!他的儿子!他的命根子!

献药?万一药不对症,或者小少爷吃了更糟……我们三个蝼蚁,瞬间就会被碾得粉碎!连渣都不剩!

不献?守着这药,看着机会溜走?继续在这后厨的泥潭里挣扎,当一辈子奴仆?

巨大的诱惑和致命的恐惧,像两股巨力撕扯着我。一连几天,我寝食难安,做事频频出错,挨了张婆子好几顿骂。

前院传来的消息越来越坏。小少爷水米不进,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名医们束手无策,府尊大人已经砸了好几套茶具。整个府邸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和低气压中,人人自危。

【开启今日盲盒。】夜深人静,我蜷缩在通铺上,像往常一样默念。这几乎成了我的一种本能,一种在绝望中抓住点什么的习惯。

【开启成功!恭喜宿主获得:无。】

冰冷的两个字,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我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的火焰。

今日盲盒……是空的?

系统……坏掉了?还是……我的“运气”到头了?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我!三年来,无论开出什么,那“叮”的一声和物品出现的实感,是我在这暗无天日的生活里,唯一能真切抓住的、属于“希望”的东西!是支撑着我走下去的隐秘支柱!

现在……没了?

是因为我这几天动了献药的妄念?还是……盲盒系统本就有时限?或者……它完成了它的使命?

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我看着身边熟睡的芽儿和石头,他们均匀的呼吸在黑暗中显得那么脆弱。如果没了盲盒……我们在这深宅里,还能靠什么活下去?靠谨小慎微?靠张婆子那点随时可能收回的“关照”?

不!不行!

那个危险的念头,在盲盒“消失”带来的巨大恐慌催化下,如同野火燎原,瞬间吞噬了所有的理智和恐惧!

献药!必须献药!这是最后的机会!唯一能改变我们命运的机会!

赌了!赌上我们三个的命!

第二天一早,我找到张婆子。她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显然也被前院的低气压压得喘不过气。

“张妈妈,”我声音发颤,但努力维持着镇定,“奴婢……奴婢有件要紧事,想……想求见夫人!”

张婆子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我:“见夫人?你癔症了?夫人现在为了小少爷的事,眼睛都哭肿了!哪有空见你一个烧火丫头?”

“奴婢……奴婢或许有法子……能救小少爷!”我豁出去了,声音不大,却像惊雷一样炸在张婆子耳边!

张婆子猛地瞪圆了眼睛,一把捂住我的嘴,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厉喝:“你胡吣什么!不要命了?!你有法子?你能有什么法子?那些名医都没辙!”

“奴婢……奴婢祖上……传下来一种神药!”我掰开她的手,语速极快,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专治小儿急热惊风!奴婢……奴婢的弟弟妹妹小时候发高热,眼看不行了,就是靠这药救回来的!奴婢……奴婢愿意献出来,给小少爷试试!”

张婆子死死盯着我,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撒谎的痕迹:“神药?在哪?”

我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那个珍藏了三年、用油纸包了一层又一层的小包。小心翼翼地打开一层层油纸,露出里面三小包粉红色的、印着奇怪字母和小熊图案的冲剂。

“就……就是这个?”张婆子看着那从未见过的、粉嫩得不似药物的包装,眉头拧成了疙瘩,满脸狐疑,“这……这能是药?穗丫头,你可想清楚了!这要是吃坏了小少爷,别说你,我们所有人都得跟着掉脑袋!”

“奴婢愿以性命担保!”我“噗通”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若无效,奴婢甘愿领死!绝不连累妈妈!求妈妈给奴婢一个机会!也给小少爷一个机会!” 我把头深深埋下,身体因为恐惧和激动而剧烈颤抖。

死寂。

张婆子沉默了许久,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声。她看着跪在地上的我,又看看我手里那三包怪异的“神药”,眼神剧烈地挣扎着。

前院小少爷病危的消息像催命符。夫人哭晕,老爷震怒。如果小少爷真没了,她这个后院管事婆子,也绝对讨不了好。可如果这药……真有效呢?那她作为引荐人……

巨大的风险和同样巨大的诱惑在她心中交战。

最终,对自身前途的担忧和对“万一有效”的侥幸,压倒了恐惧。

“你……跟我来!”张婆子一咬牙,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嘶哑,“管好你的嘴!要是出了岔子,我第一个撕了你!”

她一把抓起那三包药,紧紧攥在手心,像攥着三条毒蛇,又像攥着三根救命稻草。然后,她整理了一下衣襟,努力摆出沉稳的表情,带着我,脚步匆匆地,朝着那象征着府邸权力中心、也是此刻风暴中心的前院,快步走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前院的空气凝重得能滴出水来。丫鬟小厮们个个屏息凝神,走路都踮着脚尖。压抑的哭声和瓷器碎裂声隐隐从正房传来。

张婆子显然也是第一次踏入这片区域,紧张得手心冒汗。她拦住一个匆匆走过的、穿着体面些的大丫鬟,陪着笑脸,低声说了几句,又把我那番“祖传神药”的说辞加工润色了一番(重点突出了她如何慧眼识珠、如何冒死进言),最后塞了点东西(大概是她自己的体己)过去。

那大丫鬟皱着眉,嫌弃地看了看张婆子手里的药包,又狐疑地打量了我几眼,最终还是被张婆子的“重礼”和“万一有效”的说辞打动,犹豫着进去通报了。

等待的时间,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低着头,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张婆子更是紧张得脸色发白,不停地搓着手。

终于,那大丫鬟出来了,脸色依旧不好看,但语气缓和了些:“夫人……让你们进去。说话仔细着点!”

张婆子如蒙大赦,拉着我,几乎是踉跄着走进了那间奢华却弥漫着浓郁药味和绝望气息的正房。

光线有些暗。上首坐着一位穿着素色锦缎、眼睛红肿、面容憔悴的妇人,正是府尊夫人。旁边站着几位同样面色沉重的管事和嬷嬷。地上还有没清理干净的碎瓷片。

“奴婢……奴婢张氏,给夫人请安!”张婆子拉着我扑通跪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夫人……”我也跟着伏下身。

府尊夫人疲惫地抬了抬手,声音嘶哑无力:“就是……你们有药?”

“是!是!”张婆子连忙举起那三包药,声音因为激动而发尖,“夫人!这是后厨烧火的丫头邬穗穗,她……她家祖传的神药!专治小儿急热惊风!她弟弟妹妹小时候得了急症,眼看不行了,就是靠这药救回来的!奴婢……奴婢看她一片忠心,又想着小少爷……这才斗胆带她来献药!求夫人开恩,给小少爷试试吧!”她说完,又重重磕头。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我身上,带着审视、怀疑和一丝死马当活马医的急切。

府尊夫人的目光也落在我身上,那眼神空洞而绝望,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冀:“你……抬起头来。”

我依言抬头,努力保持镇定,但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身体还是泄露了内心的恐惧。

“这药……当真有效?”夫人的声音很轻,却重若千钧。

“回夫人,”我声音干涩,但努力清晰,“奴婢不敢欺瞒。奴婢的弟弟妹妹,当年症状……和小少爷有些相似,高热惊厥,水米不进……服了此药后,高热渐退,转危为安。奴婢……奴婢愿以性命担保药效!若无效,甘受任何责罚!” 我再次深深叩首。

夫人沉默着,看着张婆子手里那三包粉红色的、从未见过的“药”,眼神挣扎。旁边的管事忍不住低声劝道:“夫人,三思啊!此药来历不明,形制怪异,恐……”

“够了!”夫人猛地打断他,声音带着哭腔和决绝,“我的钰儿……已经……已经快不行了!太医都束手无策!与其……与其看着他……不如……不如一试!” 她猛地站起身,指着张婆子,“你!亲自去!看着这丫头,把药……给钰儿服下!若有差池……”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降到了冰点。

“是!是!奴婢遵命!”张婆子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起,拽着我就往内室冲。

内室里药味更浓。华丽的拔步床上,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紧闭双眼,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几个丫鬟嬷嬷围在床边,默默垂泪。

张婆子颤抖着手,撕开一包冲剂。那酸甜的草莓味在浓重的药味里显得如此突兀。她用温水化开,粉红色的液体在白玉碗里微微荡漾。

“喂……喂下去!”张婆子的声音抖得不成调。

一个嬷嬷小心翼翼地把小少爷扶起一点。我用小银勺,舀起粉红色的药液,一点点喂进他干裂的嘴唇里。每一勺,都像在给自己和弟妹的脖子上套绳索。

药喂完了。内室里死一般寂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的小少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一刻钟……两刻钟……

小少爷毫无反应,依旧昏迷,呼吸微弱。

张婆子的脸色越来越白,冷汗像小溪一样往下淌。她绝望地看着我,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那几个嬷嬷的眼神也充满了怨毒。

我的心沉到了无底深渊。完了……赌输了……

就在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即将把我彻底淹没时——

“嗯……”一声极其微弱、几乎听不见的呻吟,从床上传来!

小少爷的眉头,似乎……极其轻微地皱了一下?

紧接着,他那滚烫通红的小脸上,那层不正常的、仿佛要烧起来的潮红,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下去了一丝丝?!

“动了!小少爷动了!”一个眼尖的丫鬟失声叫了出来!

“热……热好像退了点?”另一个嬷嬷颤抖着手去摸小少爷的额头,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

仿佛一滴冷水滴进了滚油锅!内室瞬间炸开了!

“快!快看!”

“真的!脸没那么红了!”

“呼吸!呼吸好像也稳了!”

张婆子像被抽干了力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随即又狂喜地爬起来,语无伦次:“有效!有效了!夫人!夫人!药有效啊!”

府尊夫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扑到床边,颤抖着手抚摸儿子的脸颊,眼泪汹涌而出:“钰儿!我的钰儿!你醒了?你看看娘!”

小少爷的眼皮极其费力地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隙!虽然依旧迷茫无力,但那确实是……醒了!

“娘……”一声微弱如蚊蚋的呼唤。

“钰儿!我的儿啊!”夫人一把抱住儿子,嚎啕大哭,那是失而复得的狂喜!

整个内室瞬间被哭声、笑声、狂喜的呼喊声淹没!

我依旧跪在冰凉的地上,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大脑一片空白。狂喜?后怕?劫后余生?种种情绪像滔天巨浪,瞬间将我淹没,冲得我摇摇欲坠。赌赢了?我们……活下来了?

“神医!神医啊!”张婆子激动得满脸放光,一把将我拽起来,指着我对夫人大喊,“夫人!就是她!就是这丫头献的神药!救了小少爷啊!”

府尊夫人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我,那眼神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感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炙热!

“你……你叫什么名字?”夫人声音依旧哽咽,却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奴……奴婢邬穗穗。”我声音发颤。

“好!好一个邬穗穗!”夫人重重地点头,目光灼灼,“你救了我儿性命,是我顾家的大恩人!从今日起,脱了奴籍!带着你的弟弟妹妹,搬出后院!前院西厢房,拨给你们住!月例银子,按一等大丫鬟的份例!不!按管事嬷嬷的份例给!”

脱奴籍!搬出后院!前院西厢房!管事嬷嬷的月例!

一连串的重磅赏赐,像一个个炸雷,把我震得头晕目眩!周围那些管事、嬷嬷、丫鬟们的目光,瞬间从刚才的鄙夷怨毒,变成了无比的震惊、羡慕和……敬畏!

“谢……谢夫人大恩!”张婆子比我反应还快,拉着我噗通又跪下,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谢……谢夫人恩典!”我也重重磕下头去,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这一次,是滚烫的。

走出那间依旧沉浸在狂喜中的正房,外面刺眼的阳光让我一阵眩晕。张婆子紧紧搀扶着我,脸上笑开了花,嘴里不停地念叨:“穗丫头!不!穗姑娘!你发达了!你救了小少爷!你是我们的大恩人啊!以后……以后可别忘了妈妈我啊……”

我茫然地点着头,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府邸。前院西厢房……那是主子们住的地方啊!

命运这个盲盒,在沉寂了三年后,终于,开出了一个我们连想都不敢想的……头彩!

前院西厢房。

窗明几净,桌椅床榻一应俱全,虽不奢华,但干净整洁,透着股清雅。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里不再是后院的油烟和汗味,而是淡淡的熏香气息。

芽儿和石头局促不安地站在屋子中央,小手紧紧抓着洗得发白的衣角,小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惶恐。他们身上还穿着浆洗丫头和小厮的粗布衣服,与这干净雅致的房间格格不入。

“阿姐……这……这真是给我们住的?”石头的声音发颤,眼睛瞪得溜圆,打量着光滑的桌面和柔软的床铺,想摸又不敢摸。

芽儿更是紧紧挨着我,大眼睛里全是茫然和一丝不安的怯意。

“嗯,是我们的新家了。”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微微颤抖的尾音还是泄露了内心的激动。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别怕。”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脚步声。两个穿着体面青布衣裳、模样清秀的丫鬟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

“穗姑娘,夫人吩咐,给姑娘和两位小主子送些点心和换洗衣物来。”领头的丫鬟声音清脆,态度恭谨,将托盘放在桌上。盘里是几碟精致的点心和两套崭新的细棉布衣裳。

“小主子?”石头和芽儿更懵了。

“奴婢春桃,奴婢夏荷,以后就在西厢房伺候姑娘和小主子们。”两个丫鬟齐齐福了一礼。

有人伺候?芽儿和石头吓得往后缩,求助地看着我。

我看着眼前恭敬的丫鬟,桌上精致的点心,身上柔软的细棉布新衣(刚送来的),还有这宽敞明亮的房间……这一切,像一场过于美好的幻梦。仅仅半天前,我们还挤在后院那散发着霉味的通铺上,为一点剩饭咸菜发愁。

“有劳了。”我努力学着记忆里那些管事嬷嬷的做派,微微颔首。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

接下来的日子,更是翻天覆地。

我们脱了奴籍,成了府里的“客人”,或者说,“恩人”。再也不用天不亮起床干活,再也不用看人脸色,再也不用担心挨饿受冻。

一日三餐有人按时送来,虽不是山珍海味,但顿顿有荤有素,米饭管饱。芽儿和石头蜡黄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

夫人赏下了丰厚的银钱和布料。我小心地收好银子,那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根本。布料则给芽儿和石头各做了两身像样的新衣裳。穿上新衣的芽儿,终于有了点小姑娘的秀气。石头也挺直了腰板,有了些少年模样。

小少爷顾钰的身体一天天好转。府尊大人和夫人对我们姐弟的感激也与日俱增。夫人甚至亲自召见了我几次,嘘寒问暖,赏赐不断。每次召见,我都如履薄冰,谨言慎行,只说自己祖上偶然得了些海外奇药,侥幸救了小少爷,不敢居功。

府里的下人,包括以前的管事婆子张婆子,见到我们,都远远就停下行礼,口称“穗姑娘”、“石少爷”、“芽儿小姐”,态度恭敬得近乎谄媚。

生活仿佛一下子从地狱跃升到了云端。

然而,巨大的转变之下,是更深的不安和茫然。

【开启今日盲盒。】夜深人静,我习惯性地默念。

【开启成功!恭喜宿主获得:无。】

依旧是冰冷的两个字。

盲盒系统,自从那天献药之后,就再也没有开出过任何东西。仿佛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彻底沉寂了。

最初的恐慌过后,我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也许,它本就是为了助我度过那段最绝望的逃荒路和奴仆生涯。如今,我们有了安身之所,有了温饱,甚至有了些许地位,它便功成身退了?

可这“功成身退”换来的安稳,却像建在流沙上的城堡。

我们终究是寄人篱下。这份“恩宠”,全系于小少爷顾钰的康健和府尊夫妇的感恩之心。一旦时过境迁,或者我们行差踏错……这眼前的富贵,随时可能烟消云散。

芽儿和石头虽然过上了好日子,但眼神深处,依旧带着属于“底层”的怯懦和不安。他们不敢大声说话,不敢主动要东西,甚至对着送饭的丫鬟也小心翼翼。府里的少爷小姐们偶尔在花园遇见,那种天生的优越感和隐隐的轻视,像无形的刺,扎在他们心里。

这深宅大院,并非真正的归宿。

一个念头,在我心中越来越清晰:离开。

带着芽儿和石头,离开顾府,离开这看似繁华却暗藏危机的牢笼,真正拥有属于我们自己的人生!

当我把这个想法小心翼翼地透露给柳爷(他后来也被我找机会从城外灾民安置点接进府,在花园当了个清闲花匠)时,柳爷抽着旱烟,沉默了很久。

“穗丫头,你想清楚了?”他浑浊的眼睛看着我,“外头的世道,刚缓过来一点,但也不太平。你们三个,无根无基,出去了,靠什么活?”

“靠手艺,靠力气。”我眼神坚定,“夫人赏的银子,足够我们在城外置几亩薄田,或者租个小铺面。石头跟着老赵头学了点侍弄花草的手艺,我也在后厨待过,芽儿手脚也麻利。总能活下去。” 我顿了顿,声音更低,“柳爷,这府里……不是长久之计。我们……终究不是这里的人。”

柳爷长长吐出一口烟,烟雾缭绕中,他点了点头:“你看得明白。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终非良策。趁着现在夫人感恩,好聚好散,带着银子出去,置点产业,安安稳稳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有了柳爷的支持,我更坚定了决心。

几天后,小少爷顾钰彻底康复,活蹦乱跳了。府尊大人高兴,在府里摆了家宴庆贺。宴席上,夫人特意让我带着芽儿和石头坐在了下首,当众再次表达了感激之情。

宴席散去,我带着芽儿石头,求见了夫人。

暖阁里,夫人心情极好,看着我们姐弟仨穿着新衣,气色红润,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穗穗来了?快坐。钰儿能好,多亏了你。在府里住得可还习惯?缺什么短什么,尽管开口。”

“谢夫人关怀,一切都好。”我拉着弟妹跪下,深深叩首,“夫人和老爷的大恩大德,奴婢……穗穗和弟弟妹妹,没齿难忘。”

夫人连忙虚扶:“快起来!说了多少次了,你们如今不是奴仆,不必如此。”

我没有起身,抬起头,看着夫人,眼神诚恳而坚定:“夫人,穗穗今日来,是……是来向夫人辞行的。”

“辞行?”夫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惊讶地看着我,“你要走?去哪?可是府里有人怠慢了你们?”

“不不不!”我连忙摇头,“府里上下待我们恩重如山!只是……”我斟酌着词句,“穗穗和弟弟妹妹,本是乡野之人,侥幸得夫人恩典,过了段安稳日子。但我们……终究是粗人,不懂府里的规矩,长久住下去,恐扰了府上清静,也……也耽误了弟弟妹妹学些安身立命的本事。”

我看了一眼身边的芽儿和石头,继续道:“夫人赏赐丰厚,穗穗想带着弟弟妹妹,在城外置几亩薄田,或者开个小店,靠自己的双手,踏踏实实过日子。求夫人……成全!” 我再次叩首。

芽儿和石头也跟着我磕头,虽然懵懂,但也知道这是决定命运的时刻。

夫人沉默了。她看着跪在地上的我们仨,眼神复杂。有惊讶,有不舍(或许是对“恩人”离去的不习惯),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

是啊,我们三个“恩人”留在府里,身份尴尬。抬举太高,乱了尊卑;冷落了,又显得府上忘恩负义。我们的主动离开,对她而言,或许是解决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许久,夫人轻轻叹了口气,亲自起身将我扶起:“好孩子……你有志气。靠自己的双手吃饭,比什么都强。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好强留。”

她转头吩咐身边的管事嬷嬷:“去,取一百两银子来,再把我那对赤金镯子拿来,算是给穗穗的嫁妆。另外,给石头的笔墨纸砚,给芽儿的几匹好料子,都备上。” 她又看向我,语气温和,“府外东城桂花巷,有处我陪嫁的小院子,不大,但也干净。就送给你们姐弟安身吧。算是我和老爷的一点心意。”

一百两银子!赤金镯子!还有一处院子!

巨大的惊喜砸得我头晕目眩!这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我带着芽儿石头,再次深深拜谢,声音哽咽:“谢夫人厚赐!夫人恩德,穗穗永世不忘!”

离开顾府那天,天气晴朗。

一辆青布小车载着我们简单的行李(主要是夫人赏赐的银钱、布匹和那点家当),缓缓驶出顾府气派的侧门。

我掀开车帘一角,最后看了一眼那朱门高墙。三年前,我们像三只蝼蚁,从这扇门旁边的小侧门爬进去,开始了暗无天日的奴仆生涯。三年后,我们终于堂堂正正地从这扇门里出来,带着自由和安身立命的资本。

张婆子、刘厨娘、老赵头,甚至还有几个相熟的浆洗丫头,都站在门房边,默默地看着我们。眼神复杂,有羡慕,有祝福,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柳爷也来了,背着个小包袱——他拒绝了留在顾府养老的提议,决定跟我们走。

“穗丫头,等等!”张婆子忽然跑上前,塞给我一个小布包,声音有些哽咽,“拿着!一点心意……以后……常回来看看。” 布包里是几块新蒸的、还温热的枣糕。

“谢谢张妈妈。”我接过枣糕,心里也涌起一丝酸涩。无论当初如何,她终究在我们最艰难的时候,给过一些庇护。

车轮滚动,顾府高大的门楼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阿姐,我们去哪?”芽儿依偎在我身边,小声问。

“回家。”我搂紧她和石头,看着车窗外逐渐变得开阔的田野和远处炊烟袅袅的村落,脸上露出了这三年来最轻松、最真实的笑容,“回我们自己的家。”

夫人送的院子在城东桂花巷,闹中取静。一个小小的院落,三间正房,带一个小厨房和一口水井。院子不大,但干净整齐,墙角还种着一株有些年头的桂花树,郁郁葱葱。

这就是我们的家了。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安顿下来后,日子变得忙碌而充实。

我用夫人赏赐的银子,在城郊置了五亩中等的水田,租给了两户老实的佃农,每年收些租子,算是保底的进项。剩下的银子,我盘下了巷子口一间小小的、带后院的门脸。

“姐,我们开什么店?”石头看着空荡荡的铺面,摩拳擦掌,眼里充满了干劲。这三年的磨砺和跟着老赵头学的手艺,让他褪去了孩子的稚气,多了些沉稳。

我看着后院那口井和一小片空地,又想起逃荒路上开出的那些奇奇怪怪、却又在最关键时刻救命的“盲盒”物品,一个念头闪过。

“开个……杂货铺吧。”我笑着说,“柴米油盐酱醋茶,针头线脑小零碎,街坊邻居过日子,总用得着。”

“好!”石头眼睛一亮,“我会做架子!柳爷能帮我!”

柳爷也捋着胡子笑:“行!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弹动弹!”

铺子取名“穗记杂货”。名字是我起的,带着点纪念,也带着点期盼。

开张那天,没有鞭炮喧天。只是在门口挂了块朴素的木招牌。但街坊邻居知道我们是新搬来的,又听说铺子东西实在,价格公道,都好奇地过来看看,顺便买点针线、盐巴之类的日常用品。

芽儿成了铺子里的小掌柜。她虽然还有些怯生生的,但算账却很仔细,声音也甜,很招婶子大娘们喜欢。我在后面小厨房,用夫人赏的好料子,尝试做些简单的点心——桃酥、绿豆糕、芝麻饼。手艺是以前在后厨偷师加上自己琢磨的,不算顶好,但用料实在,干净新鲜。

【开启今日盲盒。】夜深人静,我依旧习惯性地默念。虽然知道不会有回应,但这像是一种仪式,一种对过去的告别和对未来的期许。

【开启成功!恭喜宿主获得:无。】

依旧是空。但我心里已经不再恐慌,只有一片平静的释然。

真正的“盲盒”,从来不在系统里,而在我们自己手中。

我把新烤好的芝麻饼,用干净油纸包好,放在铺子最显眼的柜台一角,旁边立个小木牌:新烤芝麻饼,两文钱一个。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暖暖地洒在铺子里,照亮了整齐的货架,空气中弥漫着新烤芝麻饼的香气和淡淡的、属于家的温馨。

石头在后院哼着不成调的歌,叮叮当当地修整着一个小木架。柳爷坐在桂花树下,慢悠悠地编着竹筐。芽儿踮着脚,用一块干净的软布,仔细擦拭着柜台上的一个小小玻璃瓶——那是我们唯一留下的、曾经装过“神药”的空瓶子,被我洗净了放在柜台上当装饰。阳光穿过透明的瓶身,折射出一个小小的、七彩的光斑,落在芽儿认真的小脸上。

我站在铺子门口,看着巷子里来往的、为生活奔波的熟悉面孔,听着隔壁大婶讨价还价的爽朗笑声,闻着自家烤饼的香气。

逃荒路上的风沙,顾府后院的油烟,都成了遥远而模糊的背景。

【开启今日盲盒。】我望着巷子尽头那片被阳光镀上金边的蓝天,在心里,轻轻地说。

这一次,没有冰冷的系统提示音。

但我仿佛看到,一个崭新的、充满了无限可能的“盲盒”,正在我们亲手搭建的、踏实安稳的生活里,缓缓开启。

里面装着的,是我们自己种下的,名为“日子”的种子。

更新时间:2025-07-07 08:5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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